那伙计停下吵骂，从吴璞身上站起身来。
吴璞得闲气喘吁吁，这才察觉到周围围满了人。他下意识的蹲下身子，抱着脑袋。
受惯了辽阳王府下人十来年阿谀奉承的吴璞，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军爷，你有所不知，这叫花子弄脏了我家的包子，不但不想给钱，还想就此走人。”那伙计怒目而视向吴璞。
那武将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吴璞，他转头使唤下属们接着巡城，然后又驱散了围观百姓，这才走到吴璞身前，拍拍吴璞的肩膀。
“你这窝囊的样子，属实不像个男人。”那人叹气道。
“给我来三笼包子。”那人转身对那伙计说道。
那伙计应了一声，便跑去那一笼笼包子后面忙活起来。
那人拍拍吴璞身上尘土，拉着他站起身示意他坐在一条板凳上。
吴璞一头雾水的站起身来，刚坐下，却从身上掉出半截断剑落在地上。
“当”
他吃力的蹲下身拾起那截断剑，揣回兜里。
那武将低头看了眼，叹气道:“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不务正业的跑什么江湖？”
“看你这性子，混江湖八成也混不出什么出息。”
“这样，我给你一份营生，一个月给你结几两银子。”
吴璞抬头看着那名武将，言语中透着苦涩。
“什么？”
“我姓郑，名长春。我是镇上大户郑氏族长家的随从，我看你这模样，像是从南边大楚西蜀那地儿来的落魄士子，琴棋书画想必都懂。”
“我家少爷还缺个伴读的，我看你就可以。”
“对了，我家老爷不仅是郑氏族长，还是这槐渡镇一镇之长。”见吴璞好似还有些犹豫，郑长春便补充道。
那小伙计端上了几笼包子，从头到尾听过了二人言语，便在一旁叉腰道:“小子，可别不识好歹！郑老爷是这槐渡镇上鼎鼎大名的大善人，还是这小镇上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人家里的金银要是全放一起，能堆出一座丹阳山！跟了他，你可就不愁吃穿了。”
郑长春示意下，吴璞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笼包子，道：“好。”
——
槐渡镇东南处的一座宅院。
宽大宅院中是一块巨大的空地，并无种植花草，清一色的鹅卵石。几名光着上身露出膀子的汉子吆喝着，比划切磋。
一旁红漆廊道上，侍女佣人们闲了下来。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那一个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耍把式，不时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吴璞跟着一位年迈门房，和郑长春同行，打量着空地那一幕。
郑长春看在眼里，心中一乐。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小子果真是那落魄的世家子弟，不然寻常百姓，第一次见到了郑府这般光景，没理由不本能的颤颤巍巍。
吴璞问道：“他们就是城头上和跟你巡城的哪些私军？”
“对，那边那个大髯汉子看到没？以前是西蜀那边的藤甲卒。还有那边那个，你跑江湖的应该知道，他是昔年南唐枪圣的关门弟子……”郑长春笑道。
这人心情一好，话就多了起来。郑家少爷要找伴读的事情，他的身份本来是不该知道的。只是前夜与那大管事喝酒，那管事酒量不济，便倒苦水一般把这事情说了出来。被他听到耳中，自然就成了一条财路。
“没有北魏的老卒吗？”
听郑长春说了一堆唬人来头，却没听到北魏的，吴璞便有些疑惑。
“实不相瞒，以前是有的。这不西蜀大楚一亡，存世遗民光是提起北魏便要咬牙切齿。这不，就……”郑长春笑道。
话只说了一半，但吴璞自己猜出了后半句。
大抵是被那西蜀和大楚的老卒一排挤，便销声匿迹在这处大宅院了。
人性便是如此。
“那耍着一手长枪的汉子看到没？那就是这里的总教头。严高，严教头。你日后要在这里当伴读，记得要跟他搞好关系。”郑长春指向一人道。
吴璞顺着看去，见是个长着身很能吓唬人腱子肉的男人。此时正迎着那些看热闹侍女的窃窃私语而骚首弄姿。
吴璞心中苦涩，一提到教头，他就想起那那个被自己亲手葬在丹阳山的昔年拳法宗师。再看向那人，心中升起一摸轻视。
若说他吴璞的一身武艺在那贺姓残魂眼中只是花拳绣腿，那眼前所谓教头的把式，在他吴璞看来，就只能称只为华而不实不入流。
“要是能有严教头那样的身手，一个月工钱可都够我在飘香院快活一年了。”郑长春一脸艳羡。
吴璞闻言一愣，叫住郑长春，问道:“郑大哥，要是我能把那个教头打趴下，我能在这里当教头吗？”
郑长春以为吴璞说笑，毕竟吴璞看着本就消瘦不堪，外人谁能联想到曾经水淹一座西晋军镇的北魏青獠卫副将，会是个惨绿少年郎？
一想到到时管家听闻自己替他了了这庄事，会得到些买酒的赏钱，他郑长春就心情大好，便转身笑道：“若是不怕死不怕疼，你大可去试试。”
于是这条廊道，一抹黑影拔地而起。
转瞬便至那严教头身前。
“我想抢你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