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份,各大电影平台都开始举办晚宴节日。
周星枕今年下半年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除了接了一个老导演给的客串配角之外，连广告代言都少了很多。
他还年轻,但和同龄人相比总是格外淡泊名利。
周星枕对明星这项职业看得较为透彻，靠脸吃饭,今天能日入几百万，明天也可能亏损几千万。靠才华,却也需要平台力捧和天时地利。
所以他极早地在恢复自由身之后就开了间工作室,自己培养艺人,而不是让观众、粉丝来决定他的经济基础。
这一年，他工作室强捧的罗讼在爱豆当中势不可挡，不管是专辑还是应援都在翘首。而另外几名小花小生也不愁戏拍，纷纷跻身于演员三四线。
另一边，舒雾的处女作电影在上映时虽然没有大爆的迹象。
但不管是从知名度还是收益票房分红来看，都达到了平均及格线的水平。
对于一个新生代导演来说。
她太过年轻,有着无限潜力，也开始被更多业界人士关注到。
月底入冬，港城电影节主办方给她发来一封邀请邮件。
这是她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作品受到主流电影节的邀约，舒雾看见邮件的时候呆楞很久。
本来还应该去找造型师化妆和准备礼服，但时间紧张的缘故，她的一线男朋友直接把造型师和常合作的礼服品牌方送到她面前。
毫无疑问，周星枕也凭借上上一部港城拍摄的电影《发烧》被提名了最佳男主。两人难得同时受邀,就约好一起过去。
舒雾在颁奖典礼前两天正好到临省江城拍素材，回程时航班误点,导致赴宴有点赶。
到周星枕等她的礼服线下商店那时，看见他已经穿好品牌搭配的正装了。他没工作的时候极少西装革履，总是一副闲散的年轻人模样、老干部心态。但认真起来,黑发朗眉，总能以绝美生图又圈一波颜粉。
“不好意思啊，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先和剧组那边去了。”舒雾匆匆忙忙赶过来，身上还背着一个摄影机的包。
周星枕放下手上报纸，自然地接过她脱下的大衣：“没等多久，我买的最后一班机票。”
“舒小姐，这边更衣室，我们给您准备了一套y家秋冬季新款的小黑裙。”
服装师惯会看人眼色，虽然不知道舒雾和周星枕工作室是什么合作关系，但看见周星枕坐沙发上等舒雾等了两个小时还温温和和的样子，大概也猜到点非比寻常的意思。
周星枕抱着舒雾的外套在私人休息室百无聊赖，闲得打开了款很久没玩的手游，看见林传京和圈里几个熟人都在线，就和他们组队玩了几把。
中途林传京打开语音：“哎哟这不是最近谈恋爱谈得如胶似漆的周大明星吗？怎么也有空和我们这些单身贵族打游戏了？”
周星枕听出他的嘲讽，懒声扯开话题：“一个小时后要去港城参加电影节，正好闲得无聊。”
队友里头也有人受邀，问了一嘴：“星枕哥你还没上飞机吗？我们都在去现场的车上了。”
“没呢。”他声音听着有点犯困，恹恹地，“你们知道我女朋友前段时间时间拍了个片吗？”
林传京语气不善：“你都强制我们这一圈都转发微博吆喝粉丝去看，还能不知道吗？”
周星枕当没听见，继续说：“我家这姑娘头一回拍戏，拍的还不错，受邀参加今晚的颁奖典礼了。”
那语气听着简直莫大的骄傲，比自己拿影帝还得意，游戏里头几个人很给面子地夸了几句。
林传京听着他那语气都能想象到周星枕那副德行，忍不住了：“舒雾雾拍的电影，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你在这说个什么屁？”
他欠欠地说：“我这不是紧张吗？”
“你紧张什么？怕今晚拿不到影帝？”林传京被他这些天的秀恩爱已经惹得没了耐心，暴躁道，“行了，你那电影拿奖不是势在必得嘛！少给我们在这玩凡尔赛文学！”
周星枕摇摇头：“我这是担心我女朋友万一一举也拿了个大奖，她可能就更忙了。”
“……”
“……”
十几秒后，林传京直接在这把顺风局游戏里发起投降，其余三人纷纷点了同意。
周星枕被队伍踹了出来，看着这几个人：啧啧啧，玩不起啊？
化妆间的老师收工出来，周星枕也收了手机，顺势进了更衣室里间。
服装师正在拿包收拾舒雾换下的衣服，帘子里头的舒雾喊了一声：“老师……能帮我拉下后背拉链吗？好像卡着我头发了。”
周星枕对着服装师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扬高手示意她出去。
“老师？”舒雾对此还一无所知，继续喊了两声。
她背对着，听见帘子被拉开的声音，小声说着：“拉链缠着头发了，我怕蛮力拉会把衣服扯坏。”
身后人手法生疏但很温柔，安静地捣鼓了半分钟，狭窄的换衣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直到拉链顺畅地被拉上去。
舒雾刚松口气，裸露在外的蝴蝶骨上便落下一个温凉的吻。
她吓一跳，赶紧转过身，看见是他才松口气，嗔怪的语气：“你怎么都不出声啊？”
服装老师给她这条经典一字肩小黑裙搭了一双亮晶晶的星空高跟鞋，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细软的黑发盘了一个桃花发髻。
眉毛也长长细细的，气质格外仙气出挑。唇上一抹淡红水润的唇釉，招人得不行。
都说人靠衣装，娱乐圈化妆师过手的人哪有不好看的，何况她本就是漂亮的底子。
周星枕舍不得弄乱她的唇色，亲在她的脖颈处，颇为咬牙切齿：“不想让你出去了。”
舒雾神情天然呆，迟疑地问：“不好看吗？”
“好看。”他搂进自己怀里，低头把脸埋进她胸口，“好烦，想回家。”
“……”
抱着磨蹭了会儿，周星枕把外套裹在她身上，开始带她去赶飞机。
一个半小时的行程很快就过去，他们进会场前在车里又聊了会儿天。
舒雾尽量用轻松的心态说：“我这次肯定是陪跑了，你不要对我抱太大希望。”
“你紧张什么呢？”周星枕掰弄着她攥着裙边的手指，揩揩她眼尾。
舒雾咬着下唇，不承认：“我是为你紧张，拿奖拿到手软的感觉怎么样？”
周星枕笑两声，没搭理她的揶揄。
手痒似的捏捏她的脸，拉开车门：“走了。”
两人进去的方式并不一样，周星枕是在主办方安排下要和剧组走红毯的，而绝大多数像舒雾这样的小透明受邀而来，只需要向后台的工作人员出示邀请函。
舒雾坐的位置虽然不至于在最后排，但也不是中间的位置。
她没有业内太熟识的朋友可以一起讲讲话，只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观察从入口进来的那些人。
像周星枕这一类大咖永远来得最晚，他们在外面有拍照、红毯访问等环节。舒雾盯着那些而来得早又穿得普通的，突然想起以前电影学教授开过玩笑：越是衣衫褴褛，就越可能都是拍纪录片的导演。
再晃眼，她突然感觉到耳侧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她转头看过去，看见了侧后方坐着的单逸。
“舒雾。”单逸率先打了个招呼，看上去有几分局促。
舒雾点点头，表情淡淡搭腔：“师哥。”
单逸一直觉得还欠她一份正式的道歉，难得以这样的方式偶然相遇，他也有点猝不及防：“我前段时间到支持了你的电影，真的挺不错。”
“谢谢你呀。”
“我年底有部新戏，公路片，你要来剧组玩玩吗？”单逸抛出橄榄枝，“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直想去西部玩玩。”
舒雾拒绝了：“年底比较忙。”
“哦，这样啊。”中间隔着黄峋章和他的前女友王莺，他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才能让两人关系回到从前了。
舒雾大概也是怕他误会自己太过冷淡，只好又多解释了一句：“年底要去见家长。”
“你和周！”单逸激动地止住声，赶紧捂上嘴，“你们要结婚了？”
舒雾面露尴尬：“不是不是，就是和家里人吃个饭。”
单逸比她大不少，听她这么说也为她高兴：“挺好的，要是结婚了，请帖可千万给我寄一张。”
虽然这话说得太早了，舒雾还是应下：“嗯。”
两人之间的罅隙好像从这段话就变少了很多，又互相聊了一下近期档期和工作上的安排。
颁奖庆典开始时，舒雾本来还带着点不安的心态看向大荧幕，但周星枕和他剧组成了今晚最佳赢家，不管是个人奖还是团队奖都拿了好几个。
她看着周星枕在上面发言，瞬间心情平静很多。
这次没拿奖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们之中今晚总有一个是满载而归的。
虽然抱着全程陪跑的态度坐在那成了一个只会鼓掌的机器，但也着实没料到颁布最佳新人导演奖时，舒雾居然荣获了一个提名。
几百人的席位上，聚光灯短暂地打在舒雾脸上五秒钟。
周星枕在这期间明目张胆地朝她看过去，跟在人群中的一个鼓掌都变得意味深长。
她错愕的表情和其他四位一起被提名的新生导演排在了一起，尽管最后并没有获奖，也足以成为个人履历上优秀的一笔。
连同身边好几位略有名气的人都悄声找她聊了几句，并加上了好友。
颁奖典礼结束后，主办方举行了晚宴。
周星枕从来都是活动结束就立刻回家，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但舒雾显然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被人邀请进去时都完全忽视了周星枕给她递过去的眼神。
于是周星枕只能一个人坐在车上，让助理先回酒店，在外面等了她将近一个半小时。
喝高了的舒雾依旧能准确无误找对车牌号，上车时掰了几下车门却硬是没掰开，最后还是周星枕开了门把她捞上来。
会场里面也许空调还挺高，但此刻11月底的天气，南方城市冷空气沁冷得要命。舒雾只穿了一件裙子，在外面走了几分钟，手凉得跟从冰柜里拿出来的一样。
周星枕摸到她肌肤时就皱起了眉，把外套裹着她往自己身上抱。
又把手掌包裹着她冰凉的手搓热点，顾及着今晚她玩得高兴就一直没出声。
偏偏舒雾感觉不到男人的隐忍情绪，还拿出手机给他看：“周星枕，我加到了好多导演前辈的微信！虽然没拿奖，但是很高兴认识这么多老师……我读书的时候就学他们的电影，总算圆梦见到真人了呜呜呜……”
“你真厉害。”满是敷衍，像极了一个小导演身后默默无闻的男人在吃醋抱怨，“把自己冻感冒了，看你还高兴不高兴。”
舒雾：“高兴呀，感冒也值了！”
“……”周星枕摁住她往怀里亲，咬花她精致的妆面，弄乱她漂亮的头发，恶狠狠威胁，“感冒了就别和我睡一张床。”
他这接吻完全像是报复她回来得太晚，吮着她的唇还恶意捏她鼻尖。不让人喘气，完全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良久后松开，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额头相抵着。
周星枕咬着她侧颈：“见几个大导演就连男朋友都不知道丢哪去了，小坏蛋。”
完全不受威胁的小姑娘被亲得眼尾泛红，憋着眼泪。
没几秒就笑得乐不可支，踢开高跟鞋，把脚伸进他衣服里。搂住他脖子亲好几口，不知道是撒娇还是表白：“好喜欢你呀。”
“……”
两人关系快确定了快有一年，周星枕虽然想带舒雾过年回家吃饭，但考虑除夕饭比较特殊，他便只借了舒雾在公历年陪徐虹他们吃顿饭。
徐虹为了尽礼数，又特意给赵问岚打了个电话邀请舒雾家里一家过来周家吃饭。
临行前一天晚上，舒雾还在手机上查见男朋友家长的攻略。
周星枕看她如大敌的样子，随意道：“你不是见过我妈吗？上回吃饭你俩还挺能聊？”
被他这么一说，舒雾才想起见到徐虹的那两次。
其实都比较拘束，那会儿两人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关系，而且也时隔大半年了。
她边记下明天要买的东西，边说：“那不一样啊，我现在是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过去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婆婆和儿媳妇是天生的敌人。”
舒雾记得刚和赵问岚到陶家时，陶家老夫人对她俩就处处不满意。隔三差五唤她们去老宅吃饭，跟伺候老佛爷似的。
“放心吧，我妈那性格怎么可能把你当敌人？”保险起见，周星枕补上一句，“你俩别联合起来对付我就行了。”
“……”
-
隔天下午的晚饭时间，舒雾和周星枕各自分道扬镳。一个上了父母的车，一个自己开车先回了家。
陶知衡亲自开车，赵问岚坐在副驾驶。
舒雾踌躇着说：“麻烦叔叔了，待会儿能不能在商场那边停一下？还得买点礼物。”
赵问岚听着不悦：“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麻烦什么麻烦，他算你半个爹了。”
“你还说雾雾，你和自己女儿说话怎么就专挑刺人的说啊。”陶知衡脾气温和地在母女俩之间调和，又对舒雾说，“你放心，该买的该准备的都在后备箱里头，你妈妈昨天和我逛了一天商场呢。”
舒雾有点错愕，她没想过赵问岚会操心这些事。
毕竟她这个一心想让自己嫁给身边世家公子哥的母亲，嘴里没说过几句周星枕的好话，也不见得对她谈的这段恋爱有什么好的看法。
赵问岚难得也多说几句：“你们这订婚、结婚都没说，就先让双方家长吃饭。那我可提醒你，别自己眼巴巴送上去，被男方家里人看轻了。”
舒雾没吭声，她和周星枕确实没商量过结婚的事。
现在年轻人都晚婚晚育，尤其是他们这个行业里，二十几岁结婚的人少得可怜。吃青春饭、吃灵感、吃拼命和气运，谁会这么年纪轻轻就想着安家落户、考虑生孩子呢？
虽然周星枕也没特意提过，但舒雾默认他和自己想法是一样的，多谈几年恋爱没什么不好。
一路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了，舒雾还在手机上记着不能在男方父母家做的十大事件时，陶知衡已经停下车：“到了。”
车刚停稳，赵问岚就下车去后备箱拎东西。
陶知衡见状对舒雾说：“你妈这个嘴这几年越来越不饶人了，你知道她什么意思就行。”
舒雾点点头，她已经不记得曾几何时赵问岚也曾温柔地轻拍她后背。似乎从舒父去世，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没有人能和十来年都生疏的母亲破镜重圆，舒雾也并不强求这么多。
她们现在的关系就挺好的，她早习惯了凡事自己解决，不依赖这个唯一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母亲。
也不再是小时候摔疼了，就会哭着找妈妈的小女孩。
……
周星枕父母住的是老城区的大平层别墅，离旧市政府很近。院子前头一颗看起来年岁不小的迎客松，大门就那样敞开着。
舒雾一行人刚走近，徐虹和周父就走过来迎人：“哎哟，你们来就来吧，还提这么多东西。”
双方父母都在互相客套地打着招呼，舒雾也是第一次看见周星枕的父亲。英朗儒和，很难和他本业是个争分夺秒、救人于危难之间的消防员相联系上。
看见周星枕过来提自己手上的礼品时，她有点想笑，小声问他：“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儿？”
他今天打扮得格外正经，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要是身上这件家居服换成西装，下一秒去走秀也不违和。
周星枕看向还在一边笑得热情的徐虹，无奈：“应徐女士要求。”
周家没有长期佣人，就连今天这顿饭都是周父和周星枕亲自下厨。
十六个菜摆满了长桌，也没有其他人在边上看着，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宴。
周父和陶知衡都是相对沉默的角色，只能听着两边的母亲互相试探。赵问岚舀了一勺汤，夸了句：“这汤不错。”
徐虹开了瓶白酒，边倒边说：“害，你要是喜欢啊，待会儿让我们家周星枕教教陶先生。”
陶知衡：“教我？”
“啊对不住……我们家都是男士做饭，女士洗碗。这汤锅里还有，待会一定都给你们带回去。”徐虹笑得大气，把酒筛满，“雾雾，会喝酒吗？”
“她不喝。”赵问岚抢过话头，又问，“你们这边考虑过什么时候办婚礼吗？”
舒雾懵了一下，喊她一声：“妈。”
“喊我干什么？”赵问岚说，“孩子不上心，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总得上上心吧，您说呢？星枕妈妈。”
徐虹没被难住：“要我说，这还得看俩孩子什么时候愿意结婚，就什么时候结。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我们就是操心也操心不来。今儿个吃饭也是为了给双方父母打个定心丸，都是心里有数的孩子，您也放宽心。”
一番话犹如四两拨千斤，不轻不重就把话题翻篇。
家长的宴会也轮不到两个年轻人插话，中途赵问岚往舒雾那边看了一眼：周星枕给她挑着鱼刺，又剥虾蘸醋。
舒雾小口小口吃，时不时还给他递个纸。
两人也没出声，看着却很默契顺眼，她也没再说些扫兴的话。
一顿饭吃完，天色暗下来。
赵问岚没打算再继续喝茶逗留，徐虹把准备好的回礼给她送车上去，几个人站着告别。
陶知衡和周星枕倒是走得最慢，在后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舒雾也没打算开车，就给他们叫了一个代驾。正要坐进车里时，徐虹扯住她：“雾雾今晚陪阿姨睡一个晚上行不行啊？”
在场几个人都齐齐回头看过来，周父收到徐虹的暗示，咳一声：“明天也正好双休日，可以一块出去玩玩。元旦节这附近很热闹的。”
“……”
“雾雾今晚就留家里睡一晚嘛，明天双休日，想带她出去玩玩。你们放心，我铁定让她和我一个屋！”
实际上要说睡客房也不是不行，但顾忌到女方家长会格外介意点。徐虹表情极度真挚，就差举上三根手指立个誓了。
赵问岚觉得不太好，但又被陶知衡扯了扯，俩孩子都是成年人，又看得出来人男方家长这边确实很喜爱舒雾。
赵问岚抬眸看舒雾，问她意思：“你觉得呢？”
“我……都行。”舒雾其实有点想笑，轻拍了拍徐虹抓紧她手臂的手，又求助般看向周星枕。
但周星枕显然也不知道自己老妈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无奈地挑挑眉。
赵问岚杵在中间也不是回事，看着舒雾：“住归住，别太麻烦人家了。”
舒雾点点头。
-
这边等他们的车一开走，徐虹立刻揽着她回去，把甜品、水果端出来。
客厅一个大电视机里正放着跨年晚会的预告，厨房里周父和周星枕在洗碗。
“你多吃点水果，刚看你都没吃多少饭。”
徐虹是个人精，看着舒雾在赵问岚面前的样子就知道估计是被管教得太严格，连同桌吃个饭都拘谨着。
她们坐在一块，聊得也轻松。
徐虹突然冒出一句：“雾雾，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舒雾冷不防被这话吓到，咳了好几声，“啊？”
周星枕收拾完，坐到舒雾边上给她端了口温茶：“徐女士，你别老逗我女朋友。”
周父也似乎早就习惯她脑洞的跳跃，宽慰道：“雾雾你别被她唬着了，她就是跟你开玩笑呢。”
徐虹努努嘴：“那我这不是也趁机会问问她的想法嘛。”
话题被转开，四个人都坐在客厅吃着茶点看跨年晚会。
舒雾发觉周星枕家里的氛围真的太舒适了，这很明显得益于徐虹。她看着男明星唱歌都能突然cue一下自己儿子：“周星枕，你唱歌是不是修音了？我感觉你清唱都不怎么样。”
“……”周星枕懒得理她，散漫地靠在舒雾肩头给她弄开几颗夏威夷果。
徐虹也不恼，又去撺掇周父寻求认可度，这种时候周父总是会敷衍地点点头。
现在又多了一个舒雾，周星枕料到徐虹会拉拢她一块吐槽自己，手疾眼快地蒙住舒雾嘴：“不准搭理她，知道了吗？”
舒雾：“……”
徐虹不屑地瞧了自己儿子一眼，过了会儿又问舒雾：“我们明天去不去迪士尼玩？带我男人去拎包，我们不带你男朋友了，要不然到处都是摄像机拍。”
“……”周星枕凉凉地扫一眼过来，盯着舒雾，“你敢应她一句试试。”
舒雾吐了吐舌头，点头笑：“好啊，我也不想带他。”
周星枕一脸“大势已去”的模样，颓废地躺在沙发上，舌尖抵了抵齿缝。“可以。”随即又看向周父，“爸，您今晚不去散步吗？”
“……”周父在这母子俩中间就是个两头倒，接收到儿子的求助，立刻喊起徐虹，“走吧，我还想着去市场买点菜。”
徐虹闻言起身：“那你还不快点，怎么这时候才说！”
穿外套穿到一半，徐虹突然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大声说：“老周，我们是去城南那个菜市场吧，来回要两三个小时呢！”
周星枕：“……”
“那雾雾你就在家随便玩啊，我们还要去广场看烟花秀，要很久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暗示意义已经过于明显了，舒雾：“……好、好的。”
门被迫不及待地关上，周星枕抓着她的手嗤笑一句：“你瞧徐女士那样。”
舒雾塞了颗葡萄进他嘴里：“我觉得你妈妈挺可爱的啊，你爸爸也很顺着她。”
他脸皮颇厚：“那你怎么不顺着我？”
“？”舒雾抬眼，“我哪里不顺着你了？”
“还想和我妈去迪士尼不带我？没良心的。”
“……”
周星枕捏着她鼻尖咬一口，起身：“走，带你参观参观家。”
舒雾边看着墙上的合家照，边羡慕地说：“觉得你家里氛围好好玩啊。”
她以前总安慰自己可能家大业大的人家就是规矩多，但周星枕家里也不差，相处起来却很轻松，原来这也是因人而异。
“这个房间是干嘛的？”她指着周星枕卧室对面的小房间问。
星枕下巴微抬：“你自己随便逛，我去洗个澡。”
他头发被徐虹今天喷了不少定型喷雾，难受又难闻。
舒雾不确定地问：“随便逛？”
“爸妈卧房是最里头那间，我这就不锁门了。”他吊儿郎当地靠着门框，懒散出声，“你要是想趁我洗澡进来参观参观，我大概率会大大方方把门打开。”
舒雾安静地和他对视几秒，而后把那间小房间的门推开走进去。转过头朝他做了个挥手的动作，直接把门关上了。
周星枕：“……”
-
这间小房间看上去像是个杂物间，但应该常被收拾着，表层也没落一层灰。钢琴、架子鼓、滑板、画板……
这画板上还有一副被塑封起来的油画，十分抽象的画……说直接点，就是过于难看了。
下面歪歪扭扭还有落款，写着周星枕的名字。舒雾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周星枕小时候的玩具堆积屋。
几个大箱子里装了不少粉丝信件，大部分都是拆开过的。
她翻到一本周星枕小学时候的周记本，索性坐在窗边上看。
他小时候和私下在熟人面前的样子差不多，挺臭屁一小孩，连被路过的小姐妹摸脸都要在周记上吐槽两句。
舒雾看得出来起劲，全然忘了时间，连门口有人推门进来都没察觉。
周星枕就看着她被自己的童年黑历史被逗得咯咯乐，然后抽过本子：“少看这些影响我形象的东西。”
舒雾伸长脖子还想看后续：“你妈妈初一给你请了个家教，家教长得很漂亮，然后呢？”
“……”周星枕把她脑袋摁回去，直接把人扛肩膀上，“好奇心真多。”
她不情不愿被扔到他房间的床上，复而坐起来打量他房间：“你房间东西好多呀。”
舒雾第一次进男孩的私人空间，她本来以为周星枕这种凡事嫌麻烦的人会是一个极简主义。但看见墙上还挂着几个球星的海报，墙角还放着一辆生锈的山地车，显然年代久远。
他打哈欠，上床抱着她靠在床头，边打开DVD看电影：“徐女士舍不得扔，说这是她儿子的童年回忆。”
“你妈妈想的好周到。”
舒雾看着那个杂物间就知道了，各种不同的兴趣爱好，大概都是周星枕自由选择之下的。
他们家庭的交流也很有意思，待在一起的时候，舒雾甚至不会有外来者的局促感。所以周星枕在这样的家庭下，注定会长成明亮明朗的一个人。
周星枕懒声：“嗯，以后也是你妈妈了。”
他洗过澡，头发还半湿着。舒雾挨着不舒服，边起身拿过吹风机给他吹干：“我也很喜欢她。”
两个人靠在床头把一整部电影看完，舒雾都犯困了，伸出手去拿他的手机看时间：“都快十二点了，你爸妈是不是在外面跨年呢？”
“早回来了。”周星枕把她裹被子里头。
舒雾还记着徐虹出门前的话，强迫自己精神点：“那我过去她那睡？”
“她这么大个人了需要你陪床？”
“可是我总不能和你一块睡吧，像什么样子……”
周星枕把她摁回床上：“徐女士让我睡客房，你待我房间吧。”
徐虹说着给两小情侣腾空间，但总归不能太欺负人家小姑娘。
怕舒雾在男朋友家睡还睡客房会太生疏，她索性让周星枕滚去客房了。
被子里全是周星枕身上的味道，洗发水和荷尔蒙……舒雾从被子里探出一双惺忪的眼睛：“那你睡客房会不会不太习惯啊？”
“当然不习惯。”周星枕怂恿她，半开玩笑，“门没锁，半夜记得来找我。”
“……”够不要脸的，舒雾把头埋进被子里，闷声出了两个字，“晚安。”
-
从舒雾在这住了一天起，徐虹第二天还真带着她到处去玩。
周父被喊去当司机当拎包小弟，而周星枕这种一出现在公共场合就容易引起交通堵塞的特殊人物，一早就被这个“元旦三人游”踢出行列。
约朋友打完球又吃了顿饭，周星枕发现做完这些事，一天还是这么漫长。正是元旦假日，挺多朋友也都在外面玩。
给舒雾打视频通话的时候，她正陪徐虹在挑战南方一个城市里挑战亚洲第二高的摩天轮。
孤家寡人——周星枕坐在自家阳台的摇椅里，举着手机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乐园里头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孩子的嬉笑，舒雾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戴上耳机：“明天上午阿姨还要带我去划船看鸟！应该是下午的票。”
外头还是艳阳天，温度不算特别低，女孩脸被晒得通红，但神采飞扬的，看得出来玩得确实挺开心。
周星枕已经无聊地把这些年囤下来的粉丝信都看完了一半，舌尖抵着腮：“凭什么带我女朋友回家，时间全借给他们了啊。”
舒雾刚想笑着说话，手机对面的徐虹跑过来拉着她的手。
没有半点长幼的分界感，她看见手机对面是周星枕，立马挂断他电话，生怕儿子来跟自己抢人。
次日下午，临近晚饭时间，周星枕在家还收到了徐女士的远程指令：记得做好饭，帮他们接风洗尘。
本来以为回来至少能抱着自己的软香女朋友好好温存片刻了，但把舒雾骗进房间亲了还没一分钟，徐虹又来敲门。
周星枕抵着舒雾在门后亲，托着她的脸，嘴里含糊出几个字：“别理她。”
“不行……”舒雾被他控制住手，只好咬他，“让我出去。”
门敲了没几下，徐虹自己也识趣地没再继续。
舒雾被他亲得眼尾氲满水，小声跟他嘟囔：“你怎么连你妈妈的醋都吃。”
周星枕把脸凑她脖颈那吸了一口，声音听起来还挺委屈：“她把你扣外面玩了这么多天，回来还粘着你。就没考虑过她儿子是个正常男人？都快一礼拜没摸过女朋友了。”
“因为你妈妈把我当半个女儿了吧。”舒雾抱着他的腰，一下一下顺着他脊背，“阿姨说她一直想要牵着女儿去买好看的小裙子穿。”
“怪我？”
舒雾：“不怪你呀，但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没陪阿姨叔叔他们出去玩过几次？”
“……”
周星枕小时候出道早，和公司签约时也没有注意年限，一签就将近十年。那时候他又是根好苗子，公司巴不得多给他堆积点业务。
别说陪父母旅游了，少年时期自己出席活动都是私生饭尾随。
“阿姨说她体谅你，没想让你节假日成为动物园里的猩猩，但是又很想有个孩子陪着出去一块玩。”舒雾学他平时的样子，捏着他的脸哄，“现在能让我出去了吗？”
“……”
本来徐虹找她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起来之前一块吃饭的时候赵问岚说舒雾不喝酒。
人姑娘虽然没反驳，但看那样子也不像是不会喝酒的人。
她下属正好给她送了几瓶好酒来，周父不爱喝酒，周星枕酒量又不行，徐虹自然把目标锁定在舒雾身上。
好在舒雾这个准儿媳连酒量都这么得她心意，徐虹边喝边和她唠嗑。
把周星枕的糗事从三岁尿床说到了十三岁学自行车摔跤。最后两人忘乎所以，齐齐喝醉。
周星枕和周父从棋牌室出来，看着凌乱的餐桌和趴在桌上的两位女士，对视一眼后，互相把各自老婆扛进了房间。
…
…
周星枕头一次见到酩酊大醉的舒雾，他印象里这姑娘酒量一直很好，在同学聚会上能喝趴下两个男人。
但现在……
她面朝枕头，四脚朝床。脸色酡红，嘴里一直咕哝：“阿姨，我不能再喝了……”
“不能再喝还喝这么多。”周星枕粗声粗气地凶她，拧过毛巾给她擦脸。
舒雾闭着眼睛，蓦地冒出一句：“再喝的话，您儿子会骂我，他可凶了！他自己喝不了几口酒还不让我喝！”
“……”周星枕很记仇地捏着她脸，把她捏醒，“看看我是谁。”
舒雾嘴里打个嗝都是酒味，迷蒙着睁开眼去看他，立马漾出一个笑来：“啊，我的南盆友！”
他扬扬眉梢：“还能认得人啊？”
舒雾重重点头：“嗯！认得！”
小姑娘这时候特别好搓捏，蠢萌的表情配上她那站都站不稳的动作，看上去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周星枕正要帮她换睡衣，她突然跳下床，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了。
还没等他说话，她连灯都顺手关了。
趁着一点点月色透进窗户里，磕磕绊绊地走到床边上扑过来亲他。
周星枕闻着那股厚重的酒味，虽然不太喜欢但也没躲开。
手托着她大腿和她接吻，嘴上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你这酒品忒差劲了，一醉就开始惦记你男人的肉——”体。
话没说完，被舒雾用手掌心捂住了。
她煞有介事地凑近男人耳朵，吹着热气：“嘘，小声一点。”
周星枕被逗笑：“为什么？”
她低头舔了一下他嶙峋突出的喉结，目光狡黠：“因为我们在做坏事啊～”
……
……
月底临近农历年，各大单位开始放年假。
徐虹这边又打算把舒雾约出去玩，但这次周星枕早有准备，早早地就订好了票，把人拐去了机场。
舒雾一直到值机时，才知道周星枕的目的地是他工作室帮忙资助的那个山区。
她好半天没缓过神：“你怎么会突然想去这里啊？”
周星枕提过两个大行李箱去托运，压低帽檐：“没有突然，一直有在计划内。”
他确实很早之前就想去舒雾支教过的地方看看，想去见见她待了一年的大山，想去看看那些和她相处这么久的孩子。
舒雾还在发蒙，问他：“行李箱里有什么？”
“书、零食、鞋子和一些日常能用上的药。”周星枕转过身，揉揉她头发，“放心，我上网有查过这些。”
男人和平时出行一样，低调地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
舒雾不知道心里乍然起了一种什么心情，只顺着心意去抱住他：“每次你这样散发人格魅力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真是赚到了。”
周星枕闲闲地扯唇：“少给我戴高帽，我就是去看看我的钱也没有花对地方。”
“知道了知道了。”舒雾熟练地接过他的话。
其实舒雾忙起自己的工作以来，也有一段时间没和山区那边联系了，难得有机会再回去一次。
上了飞机，她才想起自己没有换身衣服。
又看见周星枕手上那块表，琢磨着想给他掰下来先放进包里。
周星枕正闭目养神中，隐约感觉到身边人悉悉嗦嗦捣鼓个不停，抓住她扯着自己手表的手：“想要？”
“我帮你先放起来，免得待会走山路摔水里去了。”
他抬高手，不让她动：“防水防电的。”
舒雾撇撇嘴，垂下眼睫：“那万一弄脏弄花了也挺可惜的，这手表很贵吧。”
“免费，品牌方送的。”
“……”但他代言的品牌能便宜到哪儿去？
周星枕倒也不介意戴不戴这表，捻起她下巴：“为什么不让我戴？”
舒雾老老实实：“怕孩子们自卑。”
她记得国内一位很有名的支教校长曾经说过：贫困是一种隐私。
而那种隐私需要被保护，也不应该被打着“帮助公益”的幌子被刺激。
“我知道你为了去一趟山区做了很多准备，但是远远还不够。”舒雾尽量小心地说，怕伤害到他的好意。
没见过太阳的人是可以忍受黑暗的，那些山区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双亡，他们比常人要敏感多思，自尊心也十分脆弱。
舒雾轻声说：“我记得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他们很好奇地盯着我的kindle，我很害怕他们除了羡慕之外会有别的情绪。”
周星枕低眸看着她两秒，把手伸过去：“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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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区的路比周星枕想象得要崎岖，尽管舒雾说这已经是修过一次的了。他们包里备了一次性雨鞋鞋套，但拖着两个大箱子终究是不太方便。
进了大山深处，手机信号时好时坏。
舒雾给在学校的支教朋友发的求助信息一直没发出去，最后两个人凄凄惨惨地走着，拦到一位好心农民的三轮车。
后边装着给牛吃的草，又湿又绿，味道也很重。
周星枕把大衣打开，让舒雾坐衣服上。一手抓着车栏杆，就这么随着泥泞路摇摇晃晃了十几分钟。
舒雾帮他擦着头发上的泥，憋着笑意：“难得看你这么狼狈，是不是挺累的？”
周星枕剐蹭她鼻尖：“还笑，你比我好哪去？”
舒雾言之凿凿：“我又不是大明星，不需要注意形象。”
他说：“我现在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