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顾明山的事情,筑清光了解的也不多。
只知道是一个缉毒英雄,但伤重残疾,这几年来身体每况愈下。
一两年没怎么见过面,居然就听到人没了,她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或者说她明明还在对顾漾舟生气,现在却在想他该有多难过,彻彻底底的茕茕孑立了。
接到筑彬华电话时,筑清光已经在机场办完了行李托运。
筑彬华说:“你没见过去世的人,怕吓到你,不用回来也行。你顾叔走得突然,身后事我帮着你顾哥哥照料一下,过几天再回安清。”
成年人似乎到一个年纪已经把死亡看得很轻,顾明山这副身子骨在一两年前就已经初现病重端倪,对他们来说,可能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手机里没有顾漾舟的消息,他没找过她,即使在这种时候。
筑清光走向安检通道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次不转身就真的完了,就可以摆脱他了。
她向来知道怎么狠心把纠缠不清的人踹开,只要不回去,顾漾舟会死心的,会放过她的。
另一个声音却在唱反调。
去看看他吧,他现在一定需要你。
可怜可怜他吧,反正也没几次了。
他那么爱你,哪怕是看在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
两种声音越来愈大,筑清光感觉心悸气闷,把背包放进检查盒前猛地停住脚往回跑,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
筑清光赶到家门口前一站的公交车站,和正从墓园回来的筑彬华、顾漾舟碰上面。
两个人上一次见面是筑清光毕设答辩那天,有个学弟给她送了个毕业礼物,正好被他看见。
顾漾舟盯了那个男生很久,以一种不太善意的目光,一时之间让筑清光非常下不来台。只好敷衍着说:“顾漾舟,你下次...不是,我要去吃散伙饭,改天再来找你。”
顾漾舟垂眼看她,淡声问:“改天是哪天,下次是哪次?”
他又来了,兜兜转转大学一两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一开口还是在逼她考虑两个人的关系。
所以并不算一次友好的相处。
顾漾舟穿了一身黑色,左臂上戴着一条白色布条,城市里的葬礼办的低调。他安静又冷淡,面色有些苍白,但比筑清光想象中的状态要好些。
筑彬华见她来了也没太惊奇,倒是顾漾舟定定看着她,反应过来后拉过她的手腕抱了上去。
“.......”筑清光尴尬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筑彬华,似乎想解释解释这突如其来变这么亲密的原因。
“我先回去了。”筑彬华倒是没介意,拍拍她的肩往坡上走。
筑清光意识到了怎么似的,张口问:“你是不是和我爸说什么了?”
出租车司机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顾漾舟侧头看过去,上前付过钱。
手机里传来筑彬华的消息:【我才知道你顾哥哥对你的感情,爸爸觉得这事挺好。难怪你都快上飞机还跑回来了,那这几天就在家陪陪他。】
筑清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忽然就觉得脑子里的乱麻更糟糕地糊成一团。
她真的很讨厌顾漾舟把这种事广而告知,两个人关系好的原因,只要他说了喜欢,几乎就会被默认成他们两情相悦。
顾漾舟回过头,半屈膝蹲在她面前,她跑散了一根鞋带。
筑清光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该忍下去的。
这种事情上,她不能耍脾气,顾漾舟没有爸爸了。
后来那几天,顾漾舟家里来来回回地多了很多警察,大部分都是顾明山曾经警院的同学、队友、上司,都是来吊唁遗相的。
筑清光自然也是忙着沏茶倒水,她不是没想过回家,然而被筑彬华赶回来了。筑彬华觉得她该学着点人情世故,帮着顾漾舟一些。
那天下午,其中一个老警察和顾漾舟在楼顶聊了很久的天。他们下楼时,顾漾舟面无表情,他一向不太显露情绪,这次却是连筑清光都看得出不太高兴。
夕阳下沉,众人都渐渐离开。
筑清光看见顾漾舟孤零零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人高腿长,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作为一个警校生挺拔有型的身姿。
光影打在他清隽的侧脸和颈线轮廓上,突如其来的一股清冷疏远。
很少见这样的顾漾舟,他经常一个人,这次却是连筑清光都觉得冷冰冰的难以接近。
他整整两三天没合眼,此刻却不见困倦,就是有些颓。礼貌地接待每一个人,用一张不该这么温和的脸,现在好像是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
筑清光没打扰他,有点看怔了似的。
良久后,顾漾舟黑眸微动,侧眼看她:“筑清光,你饿了吗?”
屋里没开灯,筑清光胆子小,抱着胳膊坐在他腿前的小矮凳上。
他们离得很近,十年来一直离得近。
初中毕业、中考、每年的生日、补习、高中、初恋、第一封情书……顾漾舟参与了她人生的一半。
筑彬华做地产项目,常得罪一些人,少不了威胁他的女儿。高二六月份那年筑清光被绑架受了惊,他守在病床边上两天两夜,就为了等她开口说话,连高考都没去考。
他选择当警察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害怕有一天他找不到筑清光了,她都知道的,她没这么蠢钝。
筑清光确实心大,但谁对她好,她门儿清。
“顾漾舟,你别太难过了。要不你进我家户口跟我们在一起吧,我和我爸都是你的家人。”
寂静无声中,她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顾漾舟应了一声,不是“嗯”,好像只是一声轻嗤。嗓音有些哑,应该是有点感冒了。
他蹲下,冰凉的手指捻过她嘴边的头发,语气很平静:“那我和你算什么,乱.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