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把铅笔削了削,好像困劲又上来了,声音闷闷地:“还行吧,也没说想死的人心情就得差吧。”
?
那咋地,欢天喜地敲锣鼓的人会去自杀?
迟三穗顿了顿,曲线提问:“那他是破产还是失恋了?”
人嘛,无非就这几件绝望的事情。
沈妄停下手上削笔的动作,一字一句认真回道:“都不是,他只是觉得这世界没有意思。”
“那他的人生也太浅薄了。”迟三穗脱口而出。
“怎么说?”
迟三穗把那本书合上放回去,说:“他去过一号公路看日落,去过布鲁克林大桥看人海吗?他知道特洛伊的飘雪和特罗姆瑟的鲸鱼有多好看吗?他谈过恋爱、体验过中奖一千万吗?人生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活着起码还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沈大佬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语重心长地教导,还很有耐心地喝完了这碗鸡汤软文。
他把画纸和画笔都往前推了推,嘴角扬起一抹笑,本来还想笑得低调点,但貌似没忍住。
喉咙里含着笑声,肩膀微微颤抖,桌子都被他这动静弄得有些晃。
他本就有副出类拔萃的样貌,面无表情时又显得长相十分凌厉。沈妄算不上高冷男神路线的,他和人说话时嘴角会礼貌地翘起来点,桃花眼潋滟生彩。
都说一直含着笑的人其实心很淡薄,但此刻少年笑开了,居然隐约能看见他露出的虎牙,冷淡的气质都被打散不少。
班上从沈妄回来那刻起就安静了不少,此刻他闷着的笑声显得格外突兀。一般人遇见好玩的事情哪会这样笑啊,沈妄这憋着的声音显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大家默默地想,难道转学生踩大佬雷区了?
迟三穗搞不清自己说错什么了,敢情自己还有冷笑话的才能?
蒋承在角落另一侧弱弱问:“爹爹,您没病吧?”
“活腻了?”沈妄一秒变正经,那股校霸的shǎ • bī煞气又回来了。
蒋承默默把嘴拉上:“别啊,当我死了。”
大家齐齐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这位大佬一个阴阳怪气迁怒到自己身上,终于等来了下课铃。
一中的高三上学期还没开启死亡备战高考模式,走读生是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上晚自习的,反正晚自习不上课。
迟三穗没想逼着自己偷懒,但还是决定给自己放一星期假之后再说。
沈妄显然比她更不想在教室待着,收拾书本收拾得飞快。临走前突然说了一句:“他什么都不想看,什么也不缺。因为不被需要,所以不用存在。”
是说那个看着月亮的小男孩,“不被需要,所以不用存在。”迟三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想了想自己的存在意义。
这么说,她还是有被需要的。
葛烟和迟志强只有她一个孩子,当然是需要她的。乔宛兰就更不必说了,她一天天谋算着子孙接管传承迟氏祖业呢。
迟三穗看着那张画淡淡地反驳:“可是沈妄,一个人如果不被需要,那他可以去追求自己需要的东西啊。”
缺钱就去挣,有病就去治,缺少热爱就去找寻热爱,再简单不过的解决办法。
“好像有点道理。”沈妄斜斜地倚在后门口笑了一下,逆着夕阳光抬了一下手,又赶紧插进兜里,“明天见,小同桌。”
还小同桌呢,您是老大爷嘛。
迟三穗拉上书包链想,刚刚他抬那一下手,是想......摸她的头吗?
桌上那张画飘到了地上,她捡了起来,压在了那本《篮球日记》的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