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幕式还有大半个小时,队列已经解散,操场上有人陆陆续续地端着凳子摆好。广播里还能听见播音员的试音声,操场上同学的助威口号隐隐约约传过来。
颜如玉拿着根雪糕,叽里呱啦说着:“穗美人!我跟你说,刚刚那陶安安一直看着你,她不会是喜欢你吧?你这女人给我注意一点,不要不分雌雄地散发魅力!”
她们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般坐在树荫下乘凉,朝阳已经升起,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打在少女们的脸上,有种影影绰绰的零散美感。
“你脑子这么能想象怎么不去写小说?我又不是人民币,哪就这么招人喜欢了。”迟三穗舔了一口手上的冰激凌,看向草坪上叶尖落下的金黄色阳光。
颜如玉很捧场地说:“你当然招人喜欢了美人!我要是周幽王都能因为你玩死那帮诸侯!”
迟三穗被这土味情话激得一阵鸡皮疙瘩,她现在算是发现了,颜如玉不仅是沈妄的死忠迷妹粉,她还爱屋及乌般把崇拜分了点在自己身上。
这边还不够恶心的呢,正前方走来了一个男生,烫了个著名的渣男发型——“锡纸烫”。一看就不是启才一中的学生,否则早被请去校长室喝茶了。
运动会的纪律和校规都变得松散,门卫室那两位大叔正磕着瓜子占据了有利地形,准备看比赛,也难怪有奇奇怪怪的人趁机混进来玩。
那男生凑过来搭讪:“同学,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迟三穗想了一下,他应该也问不出什么有深度的东西来吧,她拒绝道:“不行。”
“诶,给个机会嘛!”男生恍若未闻,自顾自开口,笑得很得意,“我爸爸是意大利人,妈妈是中国人,那你是我的什么人?”
迟三穗看过这个段子,然而她不可能接腔:“我啊?”
男生期待地点头看着她,扫了扫自己的小卷毛,对自己用的飘柔洗发水蜜汁自信。
“我是你妈个吐鲁番盆地人。”迟三穗撂下这句话就拉着颜如玉离开了那,留下那男生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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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wǒ • cāo!”颜如玉抱着肚子笑得毫无形象,揽过她的肩,“你可真是个宝藏女孩,话说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这么直?”
迟三穗把冰激凌包装纸丢进垃圾桶里,坦然道:“有啊。”
这声音却正好被主席台上一道呼喊颜如玉的女声盖住,颜如玉一看是个熟人,拍了拍她的肩:“我过去一下,待会开幕式前五分钟,你来那找我一起去厕所换服装啊!”
迟三穗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思绪又飘回刚刚的话题上。
那个夕阳洒满曼哈顿下城的傍晚,牵着她在街道逃跑的男生,在烟雾缭绕中颓丧又迷人,而她记不住那张脸,脑海里只有那身红色的高定外衫。
那是她第一次的怦然心动,说是一见钟情,对她一个脸盲患者来说又好像有点可笑。
然后在她恍惚着回忆的时候,不远处的篮球场上走来一个肩宽腿长的少年,穿着红白色相间的vetements夹克外套,内搭一件学院风的白衬衫,站在一堆人里笑得懒散又张扬。
内双的凌厉眉眼,高鼻梁,皮肤很白,把红色这种亮色驾驭得又狂又拽,外套下摆被风吹动,衣袂翩翩。
他那样的少年,生来就理应在人群之中呼朋唤友,卓绝群伦,在篮球场上酣畅淋漓地挥洒汗水。
迟三穗很早就觉得长成他那样,收敛点脾气,再多笑笑,简直很少有人能抵挡这骚大佬的魅力。
果不其然,沈妄一出现在篮球场上,围观的人都多了起来,明明他只是和周子维他们班上几个人打个友谊赛的篮球。
那些自觉的拉拉队女孩们迅速坐在了阶梯上,热络地讨论了起来:
“我靠有生之年系列,赶上了沈大佬打篮球赛!!!我看看我手机够不够电,我得把全场录下来!看大佬carry全场!!”
“全场是不可能的,沈妄最多打上半场,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在这么多人看的情况下打完整场?而且这应该不是比赛,马上快要走方阵了,他们大概就是打着玩儿的。”
“不管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光明正大地看,发信息给她们啊,大家一起来看帅哥!!大佬旁边那几个男生也好高啊?是不是二十班的?”
“古人诚不欺我,帅哥只和帅哥玩!我不奢求沈大佬了,但凡其中有一个我能要到电话号我都满足了!”
“看看看!大佬喝水都这么帅我日!那个喉结也太绝了吧,还有精致的下颌骨!!我好喜欢我的天!!!”
“我也喜欢。”
迟三穗在她们身后凉凉出声,视线看向球场上正微仰着头喝水的少年,下颚线条绷成一条流畅性感的弧线,滚动的喉结都勾人得很。
她眼底藏着万千情绪,在这句话说出口后反倒释然很多。
迟三穗没谈过恋爱,陷入喜欢对她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比如在美国只见过一次的人,又比如现在相处成好朋友的沈妄。
她因为自己身体特殊的原因,对朋友的定义很模糊,慢热的性格很难让她信任别人或者说也很难迅速能和别人的关系混熟。
所以哪怕是受到陌生人一点点善意她都会记在心里很久,何况一直以来都对她关照有加的沈妄。
她在贴吧上看见自己望着沈妄的照片,那种依赖感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脸上出现。所以她自己别扭了好几天,也矛盾了好几天。
她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还因为她转个身去垃圾桶扔小票的时间,就没耐心地拿着她买的创口贴走了,连再见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