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门被敲了两声,迟三穗斜倚在门框边,扬起了手上的护照:“您在找这个吗?”
葛烟停下手,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眼神有些冷。
“厨房的酱油是上周我和爸爸到买过一次的。”迟三穗戳破她的谎言,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妈妈,您到底想做什么啊?”
葛烟没说话,突然冲上前想抢过来。
迟三穗一个激灵往后躲,下意识反手箍住她的手,把她推到了床边。
葛烟声音尖锐地喊:“迟三穗,我花钱让你学防身术,就是让你用到妈妈身上来吗?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漂亮的脸有些扭曲。像是疯了一样胡乱拍打在迟三穗的身上,力道没一点控制,如同在发泄的野兽。
十几年来,葛烟从来没有管制过迟三穗的隐私,就连日记本摆在桌上她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她现在居然为了拿走她的护照而歇斯底里。
这样的葛烟,迟三穗感到陌生,她甚至有点害怕。
她死命按着葛烟的手脚,又怕弄疼她,提高了音量问:“妈!你想干嘛啊?”
“阿穗,不离开妈妈不行吗?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了。”葛烟手脚动弹不得,开始走怀柔政策,边掉着眼泪哽咽道,“你明明可以不走!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了?”
“我得回国啊!”迟三穗有些吃力地按着她,说,“我不能一辈子待您身边,我有喜欢的男生,我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葛烟听了之后反应更大了,近乎狂躁地破口大骂:“你就是被那个男孩子迷了眼,你以为你是正常人吗?你有病啊,你现在能记起那个人的样子吗?你和妈妈一样,都是有病的人!别乱跑了,我们好好待在一起好不好?”
“......”
迟三穗很烦被说成异类,实在没办法理解,也没智商去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和反常举动,但她不傻。
……
两个小时后,葛烟的心理医生珍妮佛接到电话匆忙地赶了过来。
美国很注重心理健康,每隔两个月就会有一次心理健康测试。葛烟这几年一直在珍妮佛这治疗,迟三穗以前以为只是职场上的压力,但她现在觉得自己可能了解得太少。
珍妮佛踩着高跟鞋上楼时,把手上的镇定剂拿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的。
迟三穗见状道:“别担心,我把她绑了。”
“eh?Jesus!”珍妮佛一脸惊讶,显然没想到迟三穗会做出这种事来,但又赞许地说,“你的做法是正确的。”
太多人因为发现情绪紊乱会做出伤害身边人的举动,身边人总会因为是家人的缘故,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迟三穗没这么多尊老爱幼的顾忌。
她们进门时,葛烟两只手和腿上都被绑着领带,正披头散发地侧躺在床上没一点动静,而周围一地混乱。
珍妮佛放心地拿出了手上的镇定剂往她手臂上缓缓推了进去,没忍住问:“你为什么把她嘴也塞上了?你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吗?”
“......”
迟三穗头疼地捂着脑袋:“我没办法,她一直在哭,我怕自己不忍心。”
而且一松开葛烟,她就开始疯狂砸屋子里的东西,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不和人沟通,这是精神失常了吗?
迟三穗对这部分事情有点了解,就好比她刚来到美国因为校园暴力留下阴影的时候,就像得了躁郁症,不愿意和别人交流。
她现在才猛然回过头想,她是因为被同学排挤欺凌来到美国的,可葛烟呢?她居然一直没有关心过她。
珍妮佛长话短说地跟她解释了一遍这几年来葛烟承受的压力,但事关隐私,即使是她的亲人,珍妮佛也没有细致地讲太多。
只知道葛烟现在因为一场事故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症,就是很多人熟知的PTSD。发病期在一年前就开始了,但葛烟一直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现在转成了潜伏期。
珍妮佛问:“患者病发时会有弥散性焦虑和抑郁情绪,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说了我要回国了,我得去上学。”迟三穗无措地解释,她隐约感觉是自己刺激了葛烟。
珍妮佛点点头:“你母亲跟我说过,其实你是可以留美国的吧?”
迟三穗小心避开地毯上的台灯碎片,不解地问:“可是我为什么要留这呢?”
像是察觉到她的敏感,珍妮佛安抚笑着说:“我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说,你在这里能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对了,我需要你们家的成年人来办理住院手续。”
葛烟这样的情况是必须住院的,迟志强搭了当天晚上的飞机,第二天一下机场就来了医院。
他依旧穿着西装,像是刚从公司出来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了。
迟三穗彼时正喊来护士喊吊瓶,葛烟精神越来越不对,醒来就控制不住般地大喊大叫。她和医生交流过几次,医生说这是hysteriac(癔病)的正常现象,不能刺激到患者,只能不停打镇定剂。
迟志强看了她的手一眼,那是被葛烟拿椅子砸破了皮的一处伤口,他去柜台前买了红药水给她消炎。
迟三穗低着头沉默好久,轻声问:“我初二那年到底还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