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愈发密集的剑锋寒光,原本只守不攻的剑势越来越狂放,寒雪被灵光劈开,于风中消散成薄薄的雾,魔气毫不收敛地紧追不舍,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如暴风当头,压得白玉京上的众人呼吸艰难。
不过这股压力反而令他们心头微松,看来他们之前的担忧有些多余,明雪显然没有碍于旧情要防水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们也能对这位新任太素宗主交付信任了。
长剑劈开风雪,一直从容的魔尊忽而急促后退,肩头披着的大氅在激荡魔气中滑落,倏忽被小雪天剑上吞吐的灵光搅碎,上好的灵狐毛混杂在雪中,洋洋洒洒落了满天。
鸣霄随手捻去衣袖上碎裂的绸缎,轻轻一抖长鞭,骨刺一松一紧,如凶兽咬合般发出喀啦喀啦的清脆声响,下一秒,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骨鞭不躲不闪地迎向了电光般刺来的小雪天剑。
天穹轰然巨响,两个一触即分的身影骤然拉开距离,间隔数丈停了下来。
滴——答——
滴答——
粘稠的血穿过冰冷风雪落在白玉京的地面上,在半空就已经冻结成了冰珠,砸在地面上时只溅出了雾凇一样蓬乱的碎雪。
鲜红、冰凉的碎雪。
明颐瞳孔紧缩,握着裂月刀的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大……大师兄……”
深红的血迹在浅蓝色衣服上迅速泅开,那一剑只差毫厘就穿透了鸣霄的心脏,锋利剑气挟裹着灵气肆意在魔修体内流窜,将他的身体当成战场与魔气开始了疯狂的厮杀,原本狭窄的伤口也因此而不断扩大,浓稠鲜血如小股喷泉般汩汩涌出,顷刻之间便染红了他半个身体。
但是一击得手的明雪并没有多开心,他的表情有些呆怔,双手空空,立下大功的小雪天剑在穿透那个人身体的时候就被他下意识松开了。
——剑修永远不能松开手中的剑。
这原本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可他竟然在战场上忘记了这句话、忘记了已经深深印刻入身体的本能。
鸣霄垂下眸子,左手握着鲜血淋漓的小雪天剑,右手提着自己的骨鞭,半身浴血,依旧如谪仙人一样的瑰姿艳逸,还是个被逼入绝境的谪仙人。
他的视线在这柄曾属于自己的小雪天剑上逡巡了一番:“用这种方式还给我?小雪真狠心。”
魔尊语气亲昵,可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漫不经心。
底下的修者们起了点骚动,他们大部分是经历过鸣霄制霸太素剑宗的,对他有天然的敬畏和憧憬,但就算再怎么憧憬,面对这样一个入了魔,还对亲弟弟全然没有半分怜惜的魔尊,也禁不住内心起了点别的异样观感。
或许是鸣霄的神情太冷淡无情,明明受伤的是他,但一眼看过去,在两人中占上风的却也是他。
“我不是——”明雪轻声喃喃,思绪在接触到鸣霄垂眸审视小雪天剑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个眼神他曾见过无数次,平和、温柔、郑重,小雪天剑是鸣霄的佩剑,这个看起来很胡闹的名字则是由明雪起的,爱剑成痴的鸣霄对于自己的佩剑被弟弟取了这么个名字也无甚所谓,他一直是个极其具有包容心的兄长。
明雪无数次见过他看小雪天剑的模样,清正的灵魂与白玉般的长剑共鸣,那一瞬间的太素首徒真真正正是旁人理想中的模样:端方的,沉稳的,利如寒锋,清如白雪。
而在这一刻,当魔尊再次低下头去看那柄剑的时候,明雪恍然又触碰到了那个清透的灵魂。
仙剑有灵,修士入魔之后无法再驭使仙剑,强行将魔气灌入剑内只会使得仙剑折断。
鸣霄离开昆仑时没有带走小雪天剑,这大概是他对这柄陪伴了他多年的仙剑最后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