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温秋亚终于月子。
苏晓晓也满月了。
苏晓晓喜地,不停地跟小锦鲤说:“小锦鲤,我满月了,终于能出去。”
小锦鲤“吧唧”一声,吐出个泡泡,笼罩住苏晓晓:我保护你。
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温秋亚的娘家在上岗厂村。
她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回家,她娘曾经送了一块棉布,还有两斤红糖过来。
她娘身体不好,又不受苏家的待见。每次她娘来的时候,苏老太就是满脸的不高兴,只差没有指桑骂槐了。
她娘就再没来过,但每回家里有点什么,都会给她送过来。
这会,她的年礼中拿了十斤肉,一罐麦ru精,还有五斤红糖。
这礼很重,但温秋亚甘愿。
现在他们二房,虽然还没有分家,但丈夫搞副业回来的钱都没有上交。
丈夫说,该给她娘买点好的。
“老二,你今天带你媳妇回娘家?”苏胜利正携妻儿出门,在院子里遇上了苏老爹。
苏胜利诧异地望着自家老爹。
苏老爹就像没有看到他眼里的异样,笑道:“我这不,和你娘商量着,你媳妇回娘家,该带年礼回去。我就和你娘决定着,给你带两斤肉去,还有两罐麦ru精。”
那麦ru精可是好东西,他和老太婆都还没有尝过呢。
但老三说的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先把老二哄好了,到时候老三的干部身份下来,还有以后想办法让老二帮老大安排下工作,那送出去的两斤肉和ru麦精也没什么了。
“不需要,我和秋亚已经准备了年礼。”苏胜利拒绝。
苏老爹眼睛眯了起来,这可太不像往常的老二了。以前,只要他们老两口给的,老二都会欢天喜地接下,但这会,竟然拒绝了?
总觉得,自从老二家的小小出生后,有些事情似乎脱离了原有的一切。
这个时候苏老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被剧情控制了的降智。在苏晓晓回来之前,苏胜利和温秋亚就是剧情的工具人,是为书中主角服务的炮灰。炮灰往往都是降智的。
苏胜利的苏醒,那是自我的苏醒,是脱离角色的苏醒。
但这一切苏老爹都不知道,只认为苏胜利的心大了。
他的心里有些慌,害怕老二真的如老三说的,离他们越来越远。
这个时候,他倒有点儿赞成老三说的,这一切都让老太婆给搅和了。好好的一个家,非得整天作,把好好的儿子给作没了,才肯甘心?
他也顾不得再怪苏老太,他的心里是怎样把老二的心再拉回来。
他再不心疼那两罐麦ru精了,他道:“老二啊,咱们没分家,这年礼本来就应该由公中出的。本来是你娘送来的,你娘这不是腿被摔断了嘛,这就由我送来了。老二啊,拿上,这是我和你娘的一片心。”
苏胜利并没有拿。
不但没拿,他还道:“阿爹,不用了。肉我和媳妇准备好了,一家十斤,公平。麦ru精,我们也准备了,你的肉和麦ru精就拿回去吧,这东西补。”
苏老爹一口气没上来,这会他终于懂了为什么老伴一直都说老二没良心。
他这不是存心让他心里难受吗?一家十斤,亲爹亲娘才十斤,丈母娘那也十斤?
这亲爹娘和丈母娘能不一样吗?
还有麦ru精,老二都不没给他们买过麦ru精呢,这就送给丈母娘了?
但苏老爹的脸上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他道:“听话,把礼拿上。”
苏胜利道:“阿爹,那这礼我收下了,回送给爹娘,你们别客气了。秋亚,我们走吧。”
苏老爹张口想喊,但苏胜利头也没回地走了。
他手里拿着的肉和麦ru精,觉得烫手。
“阿爹,二哥没收?”苏有河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上来,看到他手里的肉和麦ru精,脸色一变。
苏老爹摇头:“没收,还说这礼回送给我们。老三,我心里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苏有河:“那是二哥在怪你和娘呢。他不想收你的礼,这是不想跟你们再产生瓜葛了。”
苏老爹:“……”
苏有河也没有想到,二哥会这样的不留情。
他以为他们先弯了腰,二哥那边会欣然接受。
没想到,人家愣是不接受。
“阿爹别急,慢慢来,我相信二哥会感化的。”苏有河劝道。
这伤了的心,要慢慢补回来,哪那么快的?
要换他,他也不干啊。
苏老爹拿了东西又回屋的时候,苏老太看到他手里拿的东西,胸口憋着的气,终于又放了下来。
她的麦ru精,她的肉,没给送出去。
苏老爹却在那里哀声长叹:“老二不要,可怎么办。”
苏老太在旁冷笑:“我就知道,你们是白费心机的。好好的麦ru精非要去送礼,他还算识相,没要你们东西。”
苏老爹皱眉:“瞎说什么?”
苏老太:“我哪瞎说了?我儿子孝敬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那个寡妇吃?”
苏老爹一刻都不想跟她说话,越来越觉得这老太婆莫名其妙。
这都跟她说得那么清楚了,还脑子一根筋,想不明白。
呆在屋子里,他就觉得气闷,干脆跑出去走人家了。
……
大房那边,苏有山和刘招娣也在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有山,这两天老三一直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跟阿爹说些什么,你知道吗?”
苏有山:“我怎么知道?”
刘招娣忍不住想起在政府大院,苏老三想要给老二介绍工作的事,她道:“老三是不是真的想给老二介绍工作了?”
苏有河也皱眉,也在想着这事。
当时,他也想去厂里上班的。
哪怕是最苦最累的生产前线,他都觉得这挺好的。
总比在地里刨食强。
但是老三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似的,竟还看不起他,说他干不了那活。
还说,哪那么容易,工厂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工人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没有权利管招人的事。
既然没有权利管,那怎么又说要介绍老二去厂里食堂?
他就是故意不想让他去。
“我觉得,老三肯定是为了这事,找阿爹,也是为了这事。”刘招娣心里有些不平,“你也是他的兄弟吧?为什么老二能去,你就去不了?”
苏有山心里越来越气,“我去找阿爹。”说完,一头扎出了屋子。
苏琳琳却看得明白,摇头一叹:便宜爹娘还是太简单了。
这哪是什么工作不工作的事。
只怕是她这个三叔心里另有想法了。
想跟二叔那边打好关系吗?
心里一动,是啊,得跟二叔那边打好关系。
可不能让便宜爹娘跟着苏老太一起瞎掺和,到时候就是想抱大腿也抱不上了。
想着,她小短腿一迈,也跟出了屋子。
……
苏胜利可不知道,自己就是单纯地不想接受公中那边的礼,不想徒增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竟也会被人误会。
更不知道,因为这次的误会,竟让两兄弟起了隔阂。
他们已经到了温家。
温母正拖着身子,在灶房里忙活。
看到他们过来,急忙擦了擦手,就要去拿一些吃食。
却被温秋亚按住了,她道:“娘,别忙活了。”
温母:“这怎么行。大过年的,怎么能不吃零食。阿军阿科传扬传鸣,快吃花生,这花生是外婆自己炒的,不比外面买的差。”
温秋亚见娘去开了罐子,这才由了她。
分了吃食,她这才把目光看向了女儿怀里抱着的孩子,“这就是小小吧?”
又道:“真漂亮,跟你小时候一样。”
看着小孩,温母似想起了什么,眼中有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温秋亚:“娘,都过去了,现在都好了,你别伤心。”
温母:“我不伤心,我不伤心,就是觉得……”苦了你了。
苏晓晓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这就是外婆啊。
她前世并没有见过外婆,她出生后没多久,外婆就死了。
后来娘一直说,是她没用,娘生那么大的病,她却没有能力送娘去医院,耽搁了病情。
苏晓晓忍不住就摸上了温母的手,和她小手握大手,玩上了。
温母也以为她只是在跟她玩,在孩子的小手握上来的一刹那,她心里流淌过暖洋洋的气流。
她也没有想太多,只认为是见到了自己的外孙女,心里高兴的,她道:“你看,小小喜欢我。”
温秋亚:“小小当然喜欢你了,娘你最讨孩子喜欢了。”
温母心里一动,可不是吗?
不管是已经长大了的秋亚,还是阿军阿科,传扬传鸣他们,都喜欢她,现在又多了一个小小。
温母不禁想,如果那件事情没有发生,秋亚是不是比现在更幸福?
又摇头,想想,不对。如果那件事情没发生,秋亚的爸妈还在国内,那迎接他们的,可不仅仅只是过了苦日子而已。
她又想,可那时候,秋亚就不会跟在她身边长大了,那秋亚还会在这里吗?
肯定不会。
温秋亚却不知道,只一瞬间,娘却在心里想了那么多。
她要知道了,心里会更加的难过。
这一切都是命。
命运有时候,还真的很难抗拒。
苏胜利早早地就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妻子陪同岳母说话。她们母女见面,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他走到了水缸边,发现缸里已经没水了。
两天前,他刚给岳母挑了水,过年过节,可能用水比较多,就空了。
柴房里也没有柴。
他是做惯了活的,很快就去河边挑来了水,把水缸都挑满了。
又去墙角里,开始劈柴。
苏军苏科也比较乖,在旁边帮着捡柴禾。
就连传扬传鸣都没歇着。
此时,屋子里。
温母听着外面劈柴的声音,感叹道:“胜利是个好的。”
当年女儿要嫁给苏胜利,她还担心过。
苏老太是个厉害人家,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泼辣货。
她怕女儿嫁过去,会受苦。
但是温秋亚和胜利是同学,他们真心相爱,她又不好意思拆散,这才答应了。
后来结婚后,苏老太果然是个厉害的。
好在女儿争气,第一胎就生下了儿子,后来又接连生了四个儿子。
这在农家,那就是地位的象征。
可惜,女儿和她一样,性格太柔软了点,好在,苏老太虽然不喜欢胜利,也不喜欢女儿,但至少还没有过分的苛待。
但从四年前,就变了。
也就是传扬传鸣出生后没多久,苏老太似乎有意无意地,就忽略女婿女儿。
到女儿怀这一胎,就更要不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村子就传起了闲话,说女儿怀的这一胎是个灾星。
农村里最少不得的,就是传闲话的。
苏老太越来越不待见她的女儿,她这心里就越着急。
也曾经跟苏老太理论过,但是她打不过苏老太,也骂不过她。
最后,苏老太直接就说:“咱家不欢迎你,你来一次我打你一次。”
女儿生孩子那会,她就想来了,在门口里突然就碰到了苏老太,当场就把她赶出去了。
后来又来了几次,一次都没摸到门。
女婿来给她劈柴挑水的时候,她问过他,秋亚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女婿说:秋亚没奶,孩子只能喝米汤。
她心里那个急啊。
后来,听说女儿终于有奶了。
温秋亚听了,望着门外正帮娘劈柴的丈夫,笑道:“胜利自然是好的。”
温母:“可惜他是个孝子,你婆婆……”见女儿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她又道,“秋亚,你就没想过……分家?”
温秋亚:“想过,我和胜利都想过。”
“分家,脱离了他们,你和胜利才能够过上好日子,否则,再好的日子,在你婆婆那样厉害的人下面,你们也过不上好的。”
温秋亚:“我和胜利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过程有些难,公婆不答应。”
温母:“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胜利多能干?在队里那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会的又那么多,村里但凡有点事,都会找他帮忙。”
温秋亚:“胜利说现在还不急,等胜利的工作下来,再提分家的事。”
“胜利又有工作了?”
温秋亚:“是胜利城里的爸妈给找的。”
温母:“幸好胜利还有个疼他的养父母,否则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听到女婿女儿已经有了安排,温母这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两人聊到了苏长征,不免就聊到了武装部,又提起了革委会。
特别是提到革委会的时候,母女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
温母更是神情游离。
想到前些日子,被抓到牛棚的人,听说是从省城过来的资本家,那人被斗得挺惨的。
她不免就担心起了自身,担心起了女儿。
温母:“女婿不知道……你的身世吧?”最后四个字,极小声。
温秋亚愣了下,摇头:“胜利他不知道。”
温母:“不知道好啊,这年头……太乱了。”
谁能够想到,曾经显赫全国的著名慈善家,竟会遭了这样的难呢?
现在,谁还敢提地主老财?谁敢提资本家慈善家?
那都是臭老九,是要被P斗的。
这个秘密,藏在温母的心里已经二十年了。
那会女儿才多大?才刚刚八岁,就因为跟着她来乡下玩,就错过了航班,跟自己的亲生父母失去了踪影。
温母一直带着温秋亚四处逃着,逃了很多地方,终于在解放前,逃到了上岗厂村。
在这里,没人认识他们。
也没人知道,温秋亚竟是大资本家的女儿。
“娘,等我和胜利的工作落实下来,我们就去镇上或县里,到时候把你老接过去。”温秋亚提起未来可能有的生活,脸上藏都藏不住笑容。
温母吓了一跳:“我只是岳母,哪能去你那,你婆婆要知道了,还不得闹死你们。”
温秋亚却道:“你是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接自己的老娘回去养老,谁敢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胜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脱离那边了,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脾气也硬了许多。
“这是胜利决定的,说等我们工作落实,就接你过去。”温秋亚道,“娘,到时候我要上班,白天没那么多时间带小小,只能拜托你了。”
温母心里有意动。
她也知道,女儿的亲婆婆不可能帮着她带婆婆,女婿的养母又有工作,还没有退休,最适时的人,还真是她。
她想去,又有些踌躇,怕到时候会有人说女儿女婿的闲话。特别是苏老太那边会抓着这个,闹。
“娘,你就跟着我们去吧,秋亚需要你,小小也需要你。”苏胜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
他脸上全是汗,挑了满满一水缸的水,又劈了那么多的柴,他身上都湿透了。
但他心里舒坦。
温母感动,女儿女婿这是孝顺呢,什么小小需要人照顾,那都是他们想让她过去的借口罢了。
她道:“好好,我去,我去。”
又提到满月酒的时候,苏胜利说:“办,不但要办,还要大办。”又道,“我们到时候会在城里办,不会在村里办。”
这是他和养父养母都商量好的。
也想过,苏老爹苏老太不可能给他们办满月酒,他也不稀罕。
所以就决定把满月酒搬到城里,到时候苏长征那边的战友还有同事都会来参加,正好也可以把他介绍给他们认识。
将来,苏胜利总是要进入公安系统的,提前跟人认识了,只有好处,没坏处。
这是苏长征的私心,想杜绝掉苏胜利亲爹亲娘那边的影响。
而且,这几天,苏长征已经在慢慢做计划了,也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着他的布置。
这几天,县城里大到国家单位,下到工厂,都已经知道了苏长征要为自己的孙女办满月酒的事情。
也就只有苏有河来了上岗厂村,而且苏长征是故意最后一个通知翻砂厂,而且是在苏有河走了之后才通知的。
苏长征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的三弟难堪,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最好满月酒连参加也不要参加。
当然,这些是苏长征悄悄告诉苏胜利的,让他不要透露出去,不要提早让苏家这边知道。
所以苏胜利说完了,又叮嘱温母:“娘,这事你知道就行,千万不要说出去,我还不想让我爹娘那边知道。”
温母想到苏老爹苏老太那边的骚操作,顿时秒懂。
这是已经做好了要撇开那边的打算了。
这好啊,她早就觉得那边不配得到像女婿那样好的儿子。
既然他们自己不珍惜,那就不要怪人家孩子寒心了。
苏胜利和温秋亚带来的年礼中,不但有肉,也有那些营养品,但温母只留下了肉,并没有收麦ru精等营养品。
肉嘛,她知道女儿家分到了好几十斤,这是孩子们孝敬她的,她要不收的话,孩子们会难过。
但这麦ru精,她真不能收。女儿现在生了孩子,正要补身子的时候,这麦ru精在她这没什么用,但给女儿,那是好钢用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