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叶君月哭喊道:“我不知道你与皇上之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你与楚玠发生过什么。我更不知道你是有多么讨厌、多么恨皇上。我只知道,皇上他是那样一个光鲜亮丽的男子,如今却被你折磨成这般……那鲜血蔓延了一地,一地啊!”
寝殿之中,她红着眼,像发了疯一般嚎啕:“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再往里刺上一寸,他就当场没命了!”
此一声,让殿内之人皆是浑身震了一震。
却见那人忽然上前,一把抓住女子手腕。明微微被她吓了一跳,猛一缩手。
那人身上浓郁的胭脂味儿便如此扑面而来。
“明微微,娘娘,皇后娘娘。你不喜欢皇上,你把皇上让给我好不好?我不要皇后之位,我只要皇上一个人。求求你了,阿月求求你了,你把皇上让给你,求你把他让给我呜呜呜……”
对方抓着她的衣裳,呜咽。
那声音悲恸,让人闻此,也平白生出几分哀凄来。
明微微垂下眉睫。
目色微动,她轻轻掰开叶君月冰凉的小手。
对方身子向后一跌,一晃神儿。
夜色如墨,她失魂落魄。
月妃离开了好久,阿采才稍稍缓过神思。
她走上前去,默默替自家主子换了杯热茶。冬天茶冷得快,手炉也凉得快,换完热茶,她又让人抱了另一个热腾的小手炉来,塞到明微微怀里。
经了叶君月那么一闹,主子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明微微本就身子弱,这几天也没怎么睡好,加上方才叶君月那么一闹腾,那张小脸儿愈发白了。阿采抿了抿唇,转身将窗户关紧了。
怀中是温暖热烫的手炉,星星暖流就这般从怀中弥散至四肢百骸。她将身子靠在床榻边上,眸色忽闪,耳畔仍是叶君月方才的哭声:
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再往里刺上一寸,他就当场没命了!
两手一抖,怀中的手炉“咣当”一声坠落在地。
“娘娘!”阿采大惊失色,忙不迭跑来,“您别动,奴婢叫人来收拾,莫烫着您。”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阿采,我shā • rén了。”
小宫女一愣,只见主子目光有些呆滞,唇色、面色皆是煞白,“我好像……shā • rén了……”
“娘娘……”
阿采走到她身侧,蹲下来,替她整理着裙角。
“娘娘,不怪你,不怪你的。”
一边说着,这小丫头的眼眶也忍不住一湿。主子与皇上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她都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她亲眼见着,主子是从怎样一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少女,变成这般……
从一个整日跟着皇上屁股后面、甜甜地喊他“太傅先生”的小公主,变成怎样一个决绝地抽出匕首、直直捅入柳奚胸膛的女子。
阿采知道主子时怎么想的。若她刺了那一刀,柳奚会出血、会受伤,也许他的处境会变得异常危险。可如若她不刺……
以柳奚对楚玠的态度,楚玠必会死于他的刀剑之下。
她不敢去想。
百感交集,阿采站起身,两眼瞧着身前的少女。自己跟了主子十余年,可以说是与她一同长大的,自己看着她笑、看着她哭、看着她闹,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去追柳奚,看着她满腔热血被那人冷冷地浇灭。
却又看着她在心灰意冷、已经放弃那人之时,柳奚登上皇位,生生将她再夺回身边。
不容拒绝地甩下一句:做朕的皇后,朕便放了你那个夫君。
小丫头笼在袖中的双手暗暗攥紧了。
她亦是恨他,恨柳奚,恨那人将自家主子折磨成这般。
那日封后大典,阿采是多么希望,楚小将军能带着主子离开。
哪怕从今往后,自己再也不能见上主子一面。
如此想着,阿采绕到微微身后,轻轻将她抱住。
怀中之人就像是一只柔软的小兔,安静、乖巧地窝成一团,两只眼睛红红的,却发出透亮清澈的光。
被人抱住,小姑娘迷迷糊糊地抬起一双眼来。她的眼眸湿湿的、润润的,声音亦是又湿又软,哑哑地唤了一声:“阿采……”
“公主,别怕。”对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用先前那熟悉的称谓称呼她,“您莫怕,阿采会一直陪着您。”
无论光明或黑暗,阿采在,阿采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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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一晃,又过了三日。
新帝要驾崩的消息,也传到了采澜殿中。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今日院中银装素裹。明微微穿得厚厚的,被阿采抓着去院中踩雪玩儿。
用那小丫头的话说,什么时候都不能便宜了男人、委屈了自己。
“他受那一刀,是他活该。受了那一刀,他才算是与您两清了。娘娘,您不欠他的。”
“嘎吱”一声,阿采踩碎了一块坚实的冰块。
“娘娘,要奴婢说啊,”她又转过头,“那人先前都不管您的死活,那您又何必惦念着他的生死?凡事呀,还是自己开心最重要。高兴了就给他好脸色,不开心了,那就捅上他一刀。”
明微微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还有啊,凭什么他能给您甩脸子,咱们也要给他甩脸色看看。莫说什么尊卑有别的,如今他喜欢您,您就是尊,就像当初您喜欢他一样——您那时还是公主,而他呢,小小一个柳家公子,还不是把您迷得团团转。奴婢虽然不懂这感情上的事儿,却也知道,这谁要是喜欢得多一点呢,谁就只能放下身段、低下头去。主子——”
阿采忽然又转过身子来,很认真地看着她,“奴婢不知道您现在是怎么想的。若是……若是您还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记住了。从今往后,您一定要喜欢他、喜欢得比他喜欢您要少上那么一点。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少喜欢那么一点点,会免去很多苦头。
阿采正色,一口浑话也能说得一本正经。
可惜这个理儿,明微微却是现在才懂。
雪下得很厚,人踏上去,松松软软的,很是舒服。
她一脚踩进一片雪洼,雪水漫上裤脚,阿采调笑着跑来:“娘娘,您玩雪归玩雪,莫冻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这厢话音刚落,院门口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定睛一看,正是长安。
“娘娘、阿采姐姐,皇上……皇上他醒了,来采澜宫看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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