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靠在晃晃的肩上,少年的肩膀很坚实,给人一种安心之感。就这般,困意再度袭来,她阖了阖眼。
两个无猜无嫌的孩子互相取暖,渡过了一整夜。
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听到:
“阿姊,我多希望你一生能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心诚则灵,第二日,她要去兰白萱那里,将碎掉的玉坠子还给她。
明晃晃不愿让她去,却不料母妃还发了话。对方把她叫过来,苦口婆心了一番,其意图居然是让她亲自将那开了光的东西物归原主,以免菩萨迁怒于她们二人。
走到兰氏门前,明微微还有些恍惚。
跪了一整晚,她现在连路都走不稳。
仍有隐隐痛感从膝盖处传来,少女一身素色衣裙,在宫人的搀扶下跨过了门槛。
母妃今日将阿采唤走了,又派了其他两名小宫女来“监视”她。
明微微顿时觉得有些好笑,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母妃,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呢。
守门的侍人自然认得五公主,点头哈腰地把她带往寝殿。
兰白萱一人从江南过来,京城内只有曼妃一位姑母,圣上仁厚,准许她在宫内找个地方先安置下来。
待人将原先的兰府休整一番后,她再从宫里头搬出去。
此地布置得十分雅致,所到之处,皆让人感到一番心旷神怡。
明微微一边在心中赞叹着兰白萱的好眼光,另一边,又有痛意从腿上传来。
让她的身形一晃。
“公主小心。”
侍从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明微微摆了摆手,表示无碍。
走到寝殿门口,侍从停住了脚步。少女随意打量了几眼这里,兀自推门而入。
是一道长长的走廊。
走廊尽头,听着一扇翠绿的屏风,屏面上柳绿花红,春色盎然。
她如今却没有那欣赏的心思。
越往前走,她越心跳得厉害。没走两步,右眼皮竟也跳起来,“突突突”的,让她莫名感到畏惧。
硬着头皮往前走,转过那道屏风——
男子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微微低眉,温柔地将勺子递向床榻之上的女子。
兰氏正坐于塌上,将上半身靠在床栏上。迎着男子的动作,她张了张嘴,唇边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忽然间,兰氏看到了站在屏风一侧的少女,笑容转变为满脸的惊慌。
她喊出声:“公主殿下?”
听见这一声,柳奚手上的动作一顿。
明微微强装作镇定,迈步上前,将那只玉坠子还给她。
“昨日你遗落在尚学府的。”
面色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
柳奚明显察觉出了她的情绪,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艰涩。
明微微不去看他,径直同兰白萱道:“母妃让本宫亲自给你送来,东西送到了,本宫就……不打扰二位了。”
柳奚又转头望了望,似乎想说什么。
她哪里愿意给他开口的机会?如今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她就委屈,她就烦。
言罢,她痛痛快快地转身,大步走出寝殿。
明微微,很好,很棒。
不要看他,冷静,镇定。
只是她前脚刚走——
立马有侍人慌慌张张地跑进寝殿,朝殿内二人道:
“太傅、姑娘,不好了!公主把院子里拴着的马给骑跑了!”
柳奚捧着碗的手一抖。
兰氏瞟了他一眼,同下人幽幽道:“不过是一匹马,公主喜欢,便送给她罢。”
“是。”
半炷香后。
“太傅、兰姑娘,不好了!公主骑着那匹马,跑出宫去了!”
兰白萱道:“公主爱玩,跑出宫不是什么稀奇事,不用拦着她,找些人盯着些就好了。”
一炷香后。
侍人第三次冲进来,“太傅、兰姑娘,公主所去的,好像是烟水巷!”
殿内二人一愣。
烟水巷是何地?秦楼楚馆,烟花柳巷。
柳奚握了握拳头,终于忍不住,“腾”地一下从座上站起。
“平允!”兰氏忙喊他。
柳奚回过头,兰白萱正靠在床榻上,满头鸦发披散着,面色极白、极憔悴,好像风一吹,就要立马散开。
好一副可怜之状。
柳奚的双手仍攥着,心中似乎有了定夺。
莫名其妙地,兰氏居然感到害怕,她扑上了前,死死抓住男子的衣袖:
“平允,陪陪我。”
柳奚垂眼,看着被她抓得摇晃的袖子。
女子眼底带了几分哀求,眼底盈着些雾气,生怕他拒绝。
“平允,陪着我。”
她几乎要哭出来:
“求求你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