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玠是将门之后,其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镇平元帅。
在父亲的教导之下,楚玠自然也懂兵法。
但柳奚却不同。
柳氏是书香门器,他的父亲,是太傅。他日后若是随了父亲,继续担任太傅一职,用楚贵妃的话说,这样是没有出路的。
太傅乃虚职,没有什么实权,无非就是能与皇上、与皇子、与未来的储君打好关系罢了。即便是没有实权,却也能依靠着皇上的宠爱,在这京城中大富大贵。
换言道,只要他能安分守己,便□□华富贵、光彩无忧。
但如今,他却动了带兵打仗的心思。
他对军.事兵法所知甚少,这几日竟开始挑灯夜读兵书。柳奚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学起兵法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再加之,战场上的是,都是变幻莫测、没有定法,最需要的,是一颗装满了谋略的脑袋。
故此,他才敢向圣上请命,攻打米蚩。
而现在……
柳奚抬眼。
看着那两人手指扣着,往楚贵妃的寝宫的方向走去。
日光落在二人衣衫上,他们衣袖交织着,摩擦着,好一番亲昵之状。
二人站在宫墙之下,兰氏一身梅红色的绫衣交织裙,颜色鲜艳,看起来十分喜庆——听闻五公主今日出塞,她特意选了这样一件衣裳,让她站在人群之中醒目而张扬,亦能让明微微一眼便看到她。
纵是她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在最后一刻改变心意。
果真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啊。
兰氏开始发酸,开始嫉妒。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再转过头时,却见柳奚正对着明微微的背影出神。
兰氏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湛蓝色的朝服,衣裳两道横斓将其紧紧地束缚着。柳奚行为处事一向规矩、从不越界,万事都拿捏得极为妥当。他淡雅得像缈缈的雾气,又像是一朵濯濯的莲,风轻云淡、处变不惊。
兰白萱仰起脸,接连唤了三声“平允”,他才回过神来。
他的面色,仍是有些恍惚。
兰氏压下心中不快,故意亲昵道:“平允,五公主与楚公子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那我们……什么时候也回江南成亲呀!”
虽说是待柳老爷生辰宴后,但她却是一时一刻都等不及了!
有一个词,叫夜长梦多。
日头斜下,将树影拉到男子清俊的面容之上,斑驳的日光落入他的眸中,激荡起一片颤意。
“等父亲生辰后罢。”
又是这句话,兰氏面色不虞,却也只能依着他,扯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好,那便说定了,老爷生辰后,咱们便回江南。”
却没想,他根本没看向自己。
他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突然觉得心口隐隐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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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公主与楚公子的婚事传遍了京城。
一番大起大落,所有人都在庆幸折怜公主的好福气,听闻皇上将婚期定在了七月初七,那牛郎织女相会的乞巧佳节。
几乎所有皇宫里头有些身份的贵人都来给她贺喜。
唯有一人除外。
阿采欢天喜地地清点着众人的贺礼:“大皇子送来了一卷山水芙蓉画轴,二公主送来了一对鸳鸯凉丝枕头,还有三公主的八宝珊瑚手串……哎?公主,六公主她还没有来。”
明皎皎。
明微微坐于妆台前,天气闷热,长安取来冰镇好的荔枝,递给她。
少女随手剥了一颗,轻声:
“她不来便不来罢。”
也不是非来不可。
明微微知道,明皎皎对楚玠有意,这春闺梦里人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夫婿,对方怕是能把她给恨死。
原本两个人的关系便不怎么好,如此一来,恐怕要更是水火不相容。
不见面才好,见了面,她怕明皎皎能掐死她。
“晃晃呢?”明微微不关心别人,“他怎么没来?”
说曹操到曹操便道,这话音还没落呢,只听到清润一声“阿姊”,少年已迈步进殿。
阿采长安皆是欢喜,“七殿下!”
明澈怀中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匣子,递给阿采,“给阿姊的贺礼。”
少年眉目之间,尽是温和之气。
他的身侧,还跟了位女郎。
明微微觉得对方面容十分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她是何人。
见她发着愣,晃晃便笑道:“阿姊,这是尉迟雪。”
哦,是那位尉迟尚书家的小姐。
尉迟雪也是来给她道喜的,她恭敬地朝明微微福了福身子,小姑娘头上盘着一对儿珍珠髻,甚是喜人。
“公主,臣女笨拙,绣了只香囊,特来送给五公主,愿五公主与驸马百年恩爱,琴瑟和鸣。”
正说着,便呈上来一只大红色的香囊。
尉迟姑娘的手极巧,香囊的针脚十分细密,其上的一对喜鹊儿更是栩栩如生、可爱得很。明微微看得有几分欢喜,忍不住对身侧少年笑道:
“晃晃,你可不许欺负尉迟姑娘呀。”
尉迟雪低下头,羞涩一笑。
明晃晃“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声音有些发闷。
他瞧着眼前的阿姊,她今日十分漂亮,眉目之中,似乎也带了些即将成为人.妻的欢喜之意,婉婉美目,竟让他有些出神。
见少年呆愣着,明微微轻轻推了他一把:“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没什么,”他抿了抿唇,双眼又瞧向她,认真道,“我只是在想,楚玠兄能娶阿姊,真是有福气。”
“奴婢也觉得楚公子极有福气呢!”
一时间,整个采澜宫都在打趣明微微、笑成一团。
用了午膳,晃晃二人便离开采澜殿了。少年方迈入院,忽然又想起一事,对身侧尉迟雪道:“你先走吧,我有些话要同阿姊说。”
小姑娘乖巧地“嗯”了一声,“雪儿在这里等殿下。”
“不必了,”他摇摇头,“你回府罢。”
她一愣神,只见身侧少年已毫不犹豫地转身,又折回了采澜殿。那步子下如有生风,似乎一时一刻也不愿与她多待。
她忽然有些委屈。
一声叹息,身侧婢女瞧出了自家小姐的心思,待走到无人处时,轻轻喊住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