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安德烈·纪德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站在教堂里时,听到的那段福音书里的祈祷词。
那时候他还太小,除了跟着神父虔诚的低颂,却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直到他在异能者大战中,成为了法国的战士。
直到他率领着部下艰难熬过了战斗,却只因为高层遮掩丑事的交易,而被法国抛弃在了战场上。
法国将他们这些昔日为国奋战的战士,叫做“叛徒”,打上了叛国者的烙印,被驱逐和流放。
安德烈·纪德行走在茫茫荒野之中,却失去了方向。身为长官,他却只能看着部下因为失去了目标,又被所热爱的祖国抛弃,而整日浑浑噩噩甚至最后痛苦的自杀。
直到那时,他才终于理解了小时候听过的那段祈祷词的意义。
我也是找不到那窄窄小门之人啊……
我也是,像幽灵一样飘荡在战场上,渴求着死亡却又拒绝着无谓死亡的人啊。
不可以自杀,不可以死得毫无意义。
他所应该迎来的死亡,只有堂堂正正死在战场上一途。
为了追寻正确的死亡,安德烈·纪德带领着部下,从欧洲辗转到了日本,寻求一个解脱。
他听说横滨是日本的异能力者之都,所以他坚信,在这里他能找到强大的异能力者,为他和他的部下们带来正确的死亡,从长久的束缚中解脱。
但是无论安德烈·纪德怎么寻找,都无法找到那个强大的异能力者。为此,他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中。
而就在这时,却有人为他带来了消息。
——“港口黑手党成员的织田作之助,是一名非常强大的异能力者,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可以预知到几秒内发生的事,与你的异能力极为相似。相信如果是他的话,你和你的部下一定会得偿所愿。”
随着消息一起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里面准确的说明了织田作之助身为港口黑手党军/火库的守卫人员,一定会在军/火入库的时候出现。而那批马上会运抵港口的军/火,它的抵达时间就是在港口与织田作之助相遇的最好时机。
安德烈·纪德很清楚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助其他人,尤其是异能力者的异能力情报和军/火运输时间这种机密消息,不论将这份消息传递给他的是谁,对方恐怕都是想要借助他和他的部下来达成某种目的。
但安德烈·纪德不在乎。
如果真的能迎来死亡,那他们mimic,才是真正的解脱。
终于,在港口的军/火库内,早就等候在此的安德烈·纪德成功遇到了前来查看仓库的织田作之助,并与之交上了手。
一如情报里所说,织田作之助确实是一位强大的对手。
以引爆军/火库、让爆炸摧毁整个横滨为威胁,很多mimic的士兵,终于能带着笑意,解脱在织田作之助的手中。
安德烈·纪德看着织田作之助的眼神热切极了,带着赞赏和敬佩。
然而,就在他与织田作之助对峙之时,他却预知到了数秒之后会有一团火焰击中建筑,打断他和织田作之助的战斗。
可他却看不到火焰中的东西。
那似乎没有任何生机和温度,带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足以焚烧尽一切东西。
那份死寂既隔绝了安德烈·纪德对火焰中之物的探查,也隔绝了他对有火焰参与的未来的预知。
——那团火里,没有未来。
那是被夺走了一切,已经死亡在旧日的厉鬼。
在火焰在自己周围熊熊燃烧时,安德烈·纪德听到了对自己的愤怒诘问。
他低低的笑了。
“我是幽灵,游荡于战场却找寻不到死亡。”
“而现在,那道窄门,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
……
明明织田作之助就在自己怀里,风间院斓却仍止不住的颤抖。
那是愤怒,却也是恐惧。
——愤怒于有人竟敢伤害他的爱人,恐惧他的爱人是否会被夺走,他再次失去一切。
差一点,就差一点……
失去织田作之助的恐惧,让风间院斓身周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那火焰也倒映在他的眼眸里,明亮,却满是杀意和愤怒。
“既然被抢走了荣光,那就再去抢夺回来。追寻为了国家的死亡,那就成为雇佣兵重新回到战场上去,再为你的祖国奋战。”
“你们追求死亡,却要通过毁掉其他人的幸福来实现吗?”风间院斓的语气极重,写满了痛恨:“心甘情愿从白昼堕入黑暗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打扰有勇气摆脱黑暗之人。”
“你们建立在掠夺和毁灭之上实现的目标,也毫无荣光可言,污脏得令人作呕!”
从火墙中穿行而出的安德烈·纪德,因为风间院斓饱含真切怒意的话而顿了顿。
明明织田作之助前一刻还被卷入了身不由己的战斗,为了保护横滨和横滨内他所爱着的人,不得不重新捡起了早已荒废多年、被他所厌恶的shā • rén术。
但当风间院斓身周的力量几乎暴走,火焰顷刻间便吞没了整片空间时,织田作之助却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他的异常。
“斓。”织田作之助担忧的反手握住风间院斓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注视着爱人的侧颜想让他冷静下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暴走已经开始了。
出身于流星街的风间院斓,一生唯独畏惧一件事,
那就是他所拥有的幸福日常,被抢夺走。
多年前那血与火的一夜,几乎让风间院斓整个精神世界全线崩溃,只有仇恨还在支撑着他。
而那时他就发誓,绝不再让任何人,从他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而现在,对于风间院斓而言,织田作之助就是他的一切。
安德烈·纪德的所作所为,彻底触动了风间院斓一直以来隐秘的恐惧,让他再无可压制的,将积累至今的所有恐惧和愤怒全部爆发了出来。
火焰肆意吞噬着所过之处的一切生机。
那些冲出来的mimic的士兵,在与火焰一照面的瞬间就被吞噬其中,尚来不及反应就被烧成了灰烬。
异能力【不存之书】,被全面触发。
安德烈·纪德仰头看向周围吞噬了一切的火焰,目之所及之处,无不是火焰。
这份盛大的死亡,美得令安德烈·纪德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满是赞叹。
在火焰的阻隔包围之下,安德烈·纪德无法再展开自己的异能力,他预知不了几秒钟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也因此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会是怎样的死亡呢?
他暗暗期待着。
虽然名为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力者不肯将死亡肆意的带给他们,但是这位新出现的异能力者……他的异能力本身,就是死亡啊!
这份期待令安德烈·纪德激动得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他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异能力者。”
象征着死寂的火焰,唯独温柔而呵护的将织田作之助裹挟其中,细密的保护了起来。
而风间院斓手持堆积满血肉的断刀,双眸被火焰映成烈烈赤红,一步,一步,走向安德烈·纪德。
“我是被抢走了一切,连名字都守护不住的无名。”
“也是风间院斓,从地狱里爬回来,为了向库洛洛·鲁西鲁复仇而来的非人非鬼之物。”
“但现在,我只是织田作之助的风间院斓,是伏黑惠的父亲,是平凡的普通人。”
“这份平凡,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从我手里抢走。”
“——我是风间院斓,以仇恨之名,杀你之人。”
风间院斓修长有力的身躯疾射而去,直冲向安德烈·纪德。
那柄残刀在他手里灵活得仿佛拥有生命,不断横劈竖砍,在弹飞了安德烈·纪德发射来的子弹的同时,封住了安德烈·纪德全部的退路,使得其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窄小。
而只要安德烈·纪德稍微没有躲避过,血色的残刀就会趁机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血涌喷薄。
不仅如此,安德烈·纪德堪称是腹背受敌。
只要他向旁边躲去,火焰就会舔舐着他的身躯,却不伤及他的皮肉,只吞噬他的力量,让他清晰的感受到异能力在身体里逐渐流逝的疼痛。
难得一遇的强大对手激发了安德烈·纪德的战意,他看着风间院斓的眼睛越发明亮有光,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战斗过了!
这就是异能力者之间残酷的战斗啊。
不仅是要伤及对方的身躯,也逐步累加心理压力,步步紧逼之下,让恐慌的对手沦为猎物,仓皇挣扎。
他有预感,在今天,在风间院斓手里,他将迎来盛大的死亡!
激动和兴奋之下,安德烈·纪德虽然越发的发挥出了一个训练有素的战士的全部实力,但他的状态却不再稳定,不断出现了瞬间走神的情况。
风间院斓没有放过这点间隙的时间。
他矫健的身躯不断辗转腾挪,在躲避安德烈·纪德的子弹的同时,却也顺着对方的弹道轨迹揉身向前,悄无声息的拉近着两人间的距离。
终于,在安德烈·纪德又一次被火焰干扰了感知的时候,风间院斓眸光凛冽,手中的血色残刀大开大合的顺势横扫。
足以万钧之力。
“噗呲!”
血花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