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霍利杰非常意外。
“前几天,我去看了妈。”
看孙艺曼是瞒着谈昔去的,谈昔性格本来就自卑,如果去这一趟孙艺曼还是不同意两人的交往,那么这场拉锯战就由他一人承担。
跟孙艺曼交流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
从小起,其实霍祈就跟孙艺曼不太亲厚,母亲对他一向要求严格,相比之下,他跟父亲更加亲近。
当然,霍祈一直知道,孙艺曼很爱他。
只是自从父亲去世后,孙艺曼精神恍惚,住进了疗养院,母子二人交集更少。
“小祈,你们的事我多少也听过,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许是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景,霍祈的内心已经没有太多的波动,缓了缓,他问:“为什么?”
“妈对你要求没那么高,只想让你快乐,但是前提得是你娶一个健康的女人啊,天下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上这样的呢?”
“妈,谁都不想生病,昔昔也不想,可这就是命运,”霍祈的声音定定的,下颌线与唇角紧绷着,“我是医生,如果连医生都嫌弃自己的患者,那么患者又该如何存活下去呢?”
孙艺曼叹了口气:“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我不是对她有什么歧视,你现在太年轻了,我怕你是一时冲动。”
她毕竟也是过来人了,身边有太多人都是年轻时头脑一热说爱人就爱人,也经历过太多不能善终的例子。
“可您对爸当年也是这样的冲动啊!”
当年的孙艺曼,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一穷二白的霍父,两夫妻是后来发迹,可孙艺曼也是力排众议,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这不一样,你爸他……”
两人虽然恩爱,但霍父因为意外去世,孙艺曼自此精神恍惚,一心思念亡夫,不会选择再嫁。
孙艺曼说:“如果她早逝,我只是说有这一个可能,你会像我一样痛苦,你愿意这样痛苦地活着吗?”
就是因为她经历过,所以才不想让儿子经历。
“爱一个人不是痛苦,是快乐。”
霍祈认定了她,这辈子也只能是她,谁都不可以。
也曾经有人问过他,如果谈昔永远不会回来怎么办?
他隐忍笃定地回答:“我就一直等,一直等,一个人孤独终老,做一个有她的梦,也足够了。”
爱一个人,只争朝夕。
霍祈唇角缓缓扯开一个笑:“妈,您后悔过吗?”
“没有。”
孙艺曼脸色苍白,可这个答案她做不了假,纵使霍父离开后的日子只剩黑白,纵使她流过数不尽的眼泪,可她在这漫长又无休无止的孤独中,又何尝后悔过一刻呢?
孙艺曼怔怔地看着霍祈,表情有了松动。
也不知何时起,那个在她身边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他轮廓变得英俊,思想变得dú • lì,他早就不是那个她眼里的小祈了。
霍祈突然屈膝,跪在了地上。
“妈,您不会后悔,我也不会,我们家族的人都不会始乱终弃,”霍祈阖了阖眸,声音透着浓重的疲惫,“我喜欢她整整八年了,从没有哪一刻真的忘记过她,我长这么大,从没求过您,这次真的恳求您。”
孙艺曼被他下跪的动作突然震惊掉。
霍祈跟他哥哥一样,自尊心特别强,可以说很有主见,她几乎没操过什么心,可相同的,霍祈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从没求过她,也没求过别人,无论是什么想要的东西,似乎都会有人送到他面前。
可他却为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向她下跪。
孙艺曼赶紧上前,想把儿子扶起来,可霍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跟昔昔是真心相爱的,没有她,我或许能活下去,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霍祈缓缓勾唇,唇边笑意很淡,仿佛眼前就是十八岁那年遇见的明媚少女。
一眨眼,他就爱了她好多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艺曼叹了口气:“等你们放假了,带谈昔来看看妈吧,我这边也想热闹一下。”
泪水在这一刻突然漫出了眼眶,霍祈嗓音艰涩,眉眼间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谢谢妈。”
这件事情霍祈并没有告诉过谈昔,她不必知道。
她只需要知道,有一个男人拿出他的全部,诚挚地爱着她,哪怕一无所有,那就够了。
*
过年时谈昔带着霍祈回了一趟自己家,谈父谈母一早就知道这个女婿的存在,但是谈昔并没有发过照片,也没多介绍过情况,只说到时候来了就知道了。
可真的来的这一天,谈父谈母非常意外。
一家人在沙发上,对霍祈开启了一场盘问。
谈父:“一看这小伙子就不是普通人。”
谈昔忍不住说:“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
霍祈淡淡的视线瞥过来。
谈昔的心泄了气。
……好吧,他的确比普通人的精致了许多。
谈父:“浑身带着贵气,怎么就是普通人了?”
谈母也说:“对啊,小伙子,你还没说说你的家庭呢,你爸爸妈妈都同意吗?”
“叔叔阿姨,我父亲前几年意外去世,我母亲已经同意了我们俩的婚事。”
霍祈介绍了一下家庭,家庭部分他简单掠过去的,又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尽管他刻意谦虚,可谈父谈母还是一愣一愣的,就好像电视剧里标配的男主角,突然就来到自己家了。
仿佛做梦一样。
“可我们昔昔的情况你也知道,”谈母爱怜地看了一眼谈昔,才说,“其实本来吧,这孩子的婚姻我也不想过多操心的,就想着尊重她的想法,可我也没想过会找到条件这么好的啊,你刚才一走进来,我都以为是电视里的明星来了呢。”
谈昔可就不乐意了:“妈,你说什么呢,霍祈可比电视里的明星好看,明星都是整过容的,他纯天然。”
提起自己老公的长相,她的骄傲就写在脸上。
霍祈自然地揽过谈昔,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好了,我是医生,有很多临床经验,昔昔的情况我是最清楚的,我会对她负责的,不光是她的病情,更是她这个人。”
他眉目深邃温柔:“我们俩想过了年去领证。”
谈父惊讶了:“咋还这么快啊?”
“对啊对啊,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啊。”
说到这个,谈昔与霍祈对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到底是霍祈开了口,毕竟这种事情,身为男人,还要有所担当:“我跟昔昔,高三就谈过恋爱,当时因为一些误会分手,这些年都没有忘记彼此。”
谈昔知道根本不是误会,分手的事还要怪她钻了牛角尖,立刻补充:“其实不是误会,就是我当初想得有点多,总觉得走不到未来,我没想过他一直在等我。”
谈昔的脸悄悄红了红。
两人一唱一和,谈昔自己倒是感动,没注意到谈母脸色微变:“当时我也听过一些传言,说你早恋,我觉得你这么乖,根本不可能早恋,居然……是真的!”
谈昔吐了吐舌头:“妈,有个词叫空穴来风你不知道啊?”
谈母举起手掌,装模作样想打过来,谈昔就顺势躲到霍祈的怀抱里,仿佛自然而然似的,男人温柔对她笑。
两人之间浓浓的爱意是真的。
谈母的手突然就放了下来,本来她还有诸多考量,想多问些问题,考察霍祈的诚意,这一刻突然就不想再问了。
人生很短,相爱的人遇见的概率太低。
女儿能幸福,她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霍祈定了宾馆,晚上是要出去住的,但是谈昔不同意,习惯了霍祈陪着自己睡,他这么一出去她倒是不舒服了。
晚上又偷偷打电话把霍祈叫了回来,霍祈虽然无奈,但是没办法。
“昔昔,我们俩这样不好,现在正是叔叔阿姨留好印象的时候,我们睡在一起,让他们怎么想。”
“哼,你还是不是男人,事都做了,现在又……”
“不是一回事,”霍祈说着,正要想尽办法说服谈昔,可谈昔从电话那头竟然哼哼唧唧撒起娇来了,霍祈的心没由来软成一片,到底是他破了功,“好,我过去陪你,但是明天一大早我就回去。”
然后再假装回来,伪装成从外面回来的错觉。
一听到霍祈说过来陪她,谈昔的心美滋滋的,赶紧趿着拖鞋,迫不及待地推开卧室门,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谈父正在客厅里喝茶,谈母早就睡下了,她一向早睡早起。
谈父看着女儿的笑,那笑容正正指向门口,他的视线顺着看了过去,心下了然,突然重重点了点头,然后端着茶杯回了卧室,顺便将门锁得死死的。
谈昔:??
什么情况??
霍祈蹑手蹑脚回来,他这一生都没像今天这样,这么小心翼翼,就跟做贼一样,进到谈昔的卧室,总算松了口气。
谈昔的床一点都不大,依然是少女的粉色,谈母为她换洗了床单,上面都是阳光沐浴过的味道,清淡还有点肥皂香。
舒服是舒服,但是两个人躺上去,几乎就没有空地了,尤其是霍祈一米八米的大高个,他紧紧地搂住她,拨开她脸颊的发,静静端详她的模样。
然后,霍祈吻住谈昔的额头。
谈昔说:“霍祈,你欺负我。”
霍祈无奈地笑:“我哪有。”
谈昔的声音瓮瓮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今天我撒了好一会儿娇你才同意,要是搁以前你早就同意了,你就是觉得我好欺负。”
静了半晌,霍祈的嗓音在夜色里低沉又温柔:“那我发誓,除了床上,我保证不欺负你。”
“可你这个誓言,不还是在欺负我。”谈昔揉着他的胸口,又哼了一声,
“没有。”
“你有,”谈昔看向霍祈,小夜灯灯光暗暗的,流泻出的淡淡的光线温柔静好,“你不光欺负我,你还很……变态!”
讲什么床上不床上的,不是变态是什么?
霍祈觉得好气又好笑,他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定格为一个非常无奈的表情:“昔昔,你也在欺负我。”
“我没有。”
谈昔哼了一声,她怎么会做欺负人的事呢。
“你现在就是,”霍祈垂眸看了一眼她乱放的手,正到处点火,“你仗着我今晚不能动你。”
谈昔微一抬眸,就撞上他深沉的视线,她嘿嘿一笑,很狡黠地说:“我喜欢。”
霍祈面无表情,一手揽过她的腰,霸道地将她抱入怀中。
夜色宁静又长久。
*
两人没住几天就回去了,没有在谈父这边过新年。
两人假期不长,谈昔更想跟霍祈过一个只属于他们的新年,这段爱情里,她亏欠霍祈良多,两人工作又忙,仿佛怎么腻歪都腻不够,所以谈昔想趁着新年好好弥补一下霍祈。
大年三十晚上,吃过饺子之后,谈昔拿出来一个亲手织的围巾,送给霍祈:“这个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霍祈忍不住勾起唇角。
只要是昔昔送的,他都喜欢。是一条灰色的围巾,针脚密密麻麻,摸起来很柔软,就像情人温暖的大手。
“手艺不错。”他淡淡点评。
谈昔得意叉腰:“那还用说。”
别看她这么骄傲,但其实织起围巾也并不简单,尤其是霍祈这种矜贵的男人,如果织一条很普通的,他虽然一定也很喜欢,但总觉得跟他身份不搭,要被他妈知道了,还以为虐待他儿子了呢。
所以谈昔就找了律所的几个姐姐请教,在这方面她们有着丰富的经验。
而且这是新年礼物,又不能提前给霍祈知道,她偷偷瞒着织,现在想想过程也真不容易。
谈昔伸出手,就像个讨要礼物的小朋友:“我的呢。”
看起来,霍祈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准备,谈昔皱起眉。
虽然平时霍祈经常送东西给她,而且都是很贵的东西,但那是平时啊,过年了该有点仪式感吧,她意外,霍祈不会真的什么都没准备吧?
织围巾的时候,她内心总在隐隐期待,真到了这一天,那种希望全部落空的感受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