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都没摸到,她的手穿过了卫山的身体。
卫山看着铃子,脸上露出苦涩,收回了手。
铃子叫了卫山几声,没人应声,她捂着脸蹲下大哭:“卫山,你混蛋!死了还不让我安生,存心让我忘不了你是吗?”
卫山眼里的痛苦更盛了,那是一种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深深痛恨。
“铃子,别哭。”
他只会蹲下重复说着这句话,虽然铃子听不到。
“姐姐,别哭了,再哭眼睛就不能要了。”
阮荷蹲下安慰她,“姐姐,擦擦眼泪。”
她又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给铃子擦了擦脸。
卫山在一旁看着,双手插在头发里挠了挠,带着深深的无力和懊悔。
良久,他声音喑哑,像是认命了一样说:“能让她再看到我一次吗?有些话我想亲口对她说。”
阮荷看向他,他祈求地看着他,在她面前,一个骄傲的人,把自己放在了卑微的一面。
沉默了一下,阮荷点头:“好,不过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卫山张了张嘴,颓败地低下头:“十分钟,也足够了。”
不是阮荷不想多给他们时间。
是这里地点不对。
大街上不能一个人无缘无故消失,她无法设置结界。在这大街上,铃子一个人自言自语时间久了,就是晚上,也不是没人,被人看到会被当成有病的。
而且,她要想铃子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需要动用法术帮铃子,到时候铃子能看见的,不止他一个鬼。万一有什么突然出来吓到铃子,可能给她带来很大的心理伤害。
阮荷把铃子拉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带着亲和的微笑说:“姐姐,你想见到你未婚夫吗?”
铃子被她问得一愣,连哭都停下下来了。
阮荷并没有等她说话,接着说:“我帮你吧。”
她手在铃子眼前一挥,铃子下意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阮荷已经不见了,她面前站着的,是她做梦都想再见到的卫山。
卫山眼睛红着,一脸愧疚想念地看着她:“铃子,对不起。”
铃子不敢置信地走近他,抬手想摸摸他的脸:“卫山,真的是你?你回来看我了?”
可是她的手,却穿过了卫山的脸,让铃子脸上露出惊慌:“为什么我碰不到你?”
她又摸了几下,甚至想拥抱卫山,但都失败了。
“铃子。”卫山苦笑一声:“没用的,我已经死了。”
铃子愣住,随即哽咽着喊:“那你回来干什么?存心让我看着你痛苦吗?”
“不是。”卫山拼命摇头:“我只是想最后和你说说话,想亲口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你回来啊!”铃子哭着嘶吼,很是崩溃。
卫山就一直说着对不起,很慌,但他嘴太笨了,不知道怎么哄铃子。
阮荷在不远处提醒他:“还有五分钟。”
卫山顾不得说对不起了,连忙开始说自己想说的话:“铃子,别哭了。这一世是我卫山对不起你。铃子,你是个好姑娘,后面的日子你好好过,再找个对你更好的人,不要找像我这样傻的,把我忘了吧……”
“卫山,你真混蛋。”铃子红着眼睛瞪他。
卫山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是,我不对,我混蛋。铃子,这一世欠你的,我下一世一定还你。”
铃子抹了把眼泪:“不用。”
她吸吸鼻子说:“你这一世陪不了我,别许下一世。我下一世才不要认识你这个会惹我伤心的家伙!”
卫山眼里滑过痛色,他看着铃子,没管她的话,上前虚虚抱住她。
铃子话说得狠,却也没有动。
“铃子,我要走了,忘了我,好好过下去。”
他话音刚落,铃子就发现卫山一点点在她眼前消失,法术时间到了。
“卫山,卫山!”铃子慌张大喊:“你别走,卫山。”
她声音哽咽着。
阮荷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一切都会过去的。天晚了,你快回家吧,你父母会担心的。”
“小妹妹,不!大师,你让我再见见卫山。”铃子拽住阮荷,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刚刚说的气话,我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都和他在一起,我不会忘了他的。大师,你再让我再见见他。”
“我不是大师,我只是普通人。小姐姐,你们今世缘分已尽,忘了他吧。”
阮荷用巧劲掰开她的手指,转身离开,铃子要追,但很快阮荷的身影就消失在她眼前,只远远传来一句话:“姐姐,快回家去吧,你家人会担心的,他也会担心的。”
铃子找了一会儿,没找到阮荷,只能失望转身坐上回家的公交车。后来,她再回想阮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阮荷的模样。
等铃子离开,阮荷才再次出现,这一次,她叫了阴差过来,把卫山带走。
等阮荷回到赵家,天已经很晚了。
阮荷出门的时候和她老师说了,晚饭在外面吃,晚上可能会回来晚点。
老师只说九点前回来,就放她出去了。
阮荷到家的时候,距离九点还差十分钟,她老师就坐在客厅里看书,看到她回来,状似松了口气,把书放下,问她:“吃过饭了没?”
“吃过了。”阮荷笑着说,“老师,您快去休息吧。”
“嗯。”赵润生起身,锤了捶腰说:“老了,坐一会儿就难受。”
阮荷赶紧过去扶住他:“老师,您不用等我的。”
她知道这个点赵润生既没在书房,又没去睡觉,拿着医书在客厅看,肯定是她还没回来不放心。
阮荷感动赵润生关心她的举动,也庆幸自己没在外面耽误太晚回来,要是要老师等到深夜,她罪过就大了。
“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天黑了也没回来,我哪能放心。”
虽然不放心,但赵润生并没有问阮荷去做了什么事。徒弟的私事,阮荷想说就说,不想说他不强求,能有一个这样尊重徒弟隐私的老师,阮荷觉得自己很幸运。
“以后不会了。”阮荷说,扶着赵润生送他回屋。
没几天就是过年,学校里早就放假了,但医院却还忙着。赵润生带的学生也放他们回家过年了,这些天都是阮荷跟着他,做他助手跟着他学习,帮他做一些简单的治疗工作。
明天就是除夕,晚上吃过晚饭,阮荷要上楼,赵润生叫住了她:“小荷,过年不回家,你和你爸妈说过了吗?”
“说了。”阮荷坐回沙发上:“我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虽然我不回去,但我一直有给他们写信。”
阮荷刚到京城的时候,让赵军领着她给家里拍过一份报平安的电报。但电报太贵,后来阮荷就隔两三天写一封信寄家里去,家里也一直给她寄着信。
赵润生放心了。
“明天我不去医院,你和小军小登熟,明天让他们带着你出去逛逛,买几件新衣服,过年也得有过年的样子。把这里当自己家,过年的时候穿一身新衣裳,喜喜庆庆多好看。”
赵润生看阮荷一直都是青灰蓝三样颜色衣服换着来,虽然耐脏,但真没有小孩子的朝气。正好过年,他做师父的给她买身新的穿,小孩子,不用那么老气。
“我知道了,老师。”阮荷乖乖应着。
旁边坐着的赵军有些不乐意:“爷爷,明天我和同学有约。”
“约什么约!”赵润生拍了他的头一下:“有约给我推了,带你小师姑去逛逛。她第一次来京城,一直没出去过,明天你们带她出去找有名的地方玩。”
“推不掉啊,都约好的。”
“你们约好能干啥,一群人不干正事。”赵润生皱眉说,很不喜欢孙子那些不务正业的朋友。
“我们去看电影,看地道战,哪里不务正业了。”赵军不平说
赵润生抬抬眼皮看他一眼:“那不正好,带着你小师姑一起去看。”
赵军还要说话,赵润生直接说:“就这样定了,起身回书房了。”
阮荷对赵军咧咧嘴:“师侄,明天就麻烦你了。”
赵军苦恼哀嚎一声:“我们一群大男生,带着你个女孩,这算什么啊?”
阮荷眨眨眼:“你要是不想带我,我可以去和我老师说。”
阮荷说着要站起来,赵军赶紧拉住她:“小师姑,小师姑,没有不想,没有,你别去。”
要是阮荷去了,不管她说得理由再好,他都得挨训,在这个家里,他地位就是这样低。
第二天清晨,阮荷天还没亮就起来去院子里背书,等赵军醒来,她已经把今天的医书背诵背完了。
她拿着书进屋,赵军睡眼惺忪,看到立马睁大了眼睛:“休息还起这么早,小师姑,你简直不是人!”
阮荷“趴”一巴掌甩他脑袋上:“我不是人是啥?”
“神,神,是神。”
阮荷“哼”一声,慢悠悠上楼,赵军在后面呲了呲牙,阮荷回头,他又立马微笑看着她。
吃过早饭,阮荷和赵军赵登出门。
三人坐公交车到电影院门口,那里已经等着几个少年了。不止有赵军说的男生,还有三个女孩子。
阮荷看向赵军,示意了下那三个女孩:“你不是说只有男生吗?她们是谁呀?”
赵军皱眉,低声骂了一声:“我不知道。”
他举起双手说:“小师姑,你信我,我们说好的,都是男生,谁知道哪个牲口不讲信用带的女孩子。”
赵军话音没落,阮荷“啪”一巴掌甩他背上:“说话过过脑子,骂人别把自己带进去。”
赵军立马“呸呸呸”,“小师姑,我说错了,他们是牲口。”
阮荷斜睨他一眼:“那你就好了。”
赵军一扬头:“那是,我可比他们听大人话多了,这些人,才是真的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