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熙盯他几息,挥手。
赵左赵右齐齐上前,“爷……”
“找不到人,你们两人就不要回我身边了。”
“爷……”二人齐齐一惊。
夜色来临,这一晚,汴京城意外的不平静。
聂流云被人从棋桌上拉走,“什么事?”能到棋桌上拉人,这事一定不小。
赵十七的表情别扭,“先生,你还是赶紧到郡王身边。”
难道跟大国舅正面杠上了,聂流云心里一惊,“赶紧带路。”
卫国公府,方沐霖正在招待进京沐职的将军舅舅谢昭,席慕白作陪。
谢昭想见见姐姐,姐姐却在庵房里闭门不出,妹夫又修道闭关不闻世事,为了一个女儿,一个成了尼姑一个成了道士,这都叫什么事,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伸手拍拍外甥的肩膀,“辛苦你了,子沐。”
方沐霖苦笑,“苦什么,要不是我把妹妹弄丢了,父亲母亲何偿会变成这样。”他一直活在自责中。
谢昭摇头,“阿囡丢了,我也心痛,可……可……”毕竟是一个养大要嫁人的女娃子,还能比家族、比长子重要。
这话,谢昭终是没有说出口,那个糯米团子一般的小人儿,他也抱过,他也舍不得放手。
罢了,罢了,都是劫。
“舅舅,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吃晚饭。”
谢昭点点头。
三人刚入座,门房来禀,“世子爷,赵熙贴身侍卫赵左求见。”
“他来做什么?”方沐霖脱口问。
“小的不知。”
席慕白道,“前两年,乐山郡王去北方查案,与大将军一起打过仗,许是知道大将军进京,特来拜访。”
拜访的方式不对,方沐霖觉得不像,但是赵熙的第一近卫求见,他还是给了这个面子,“让他进来。”
“是,世子爷。”
不一会儿,赵左见到了方沐霖,“大晚上前来,打扰了,世子爷!”
“何事?”方沐霖没客气,直接问。
赵左抿了下嘴,欲言又止。
方沐霖与舅舅谢昭相视一眼,问:“赵将军有什么话不方便,需要回避?”
赵左尴尬了,抬手道,“也……也没什么,府里有丫头逃逸,麻烦赵世子调五城巡卒帮忙找一下。”
咝!
一个丫头,竟调动兵马司。
赵熙疯了?
夜色中,船舱外,饭菜飘香,勾得宋简茹肚子越发空了,这船怎么还不开走啊,她得等到什么时候?
突然小船晃动,周围传来喧闹声,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出了什么事吗?她差点揭了船舱盖子探出头看,意识到自己正在逃跑之中,忍住了。
躺在船舱中,她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外面,好像查船。大概是例行公事,她想。
听着听着,宋简茹不淡定了,他们好像在找人,找谁?是老婆子,还是她,还是江洋大盗?她小心脏呯呯跳个不停,双手合拾,老天爷,求求你们,让这些人找的是老婆子,是江洋大盗,就不要是她,让她顺利逃离这里。
外面喧嚣嚷嚷、兵慌马乱,她的心不由的揪紧,老天爷,看来电视剧不完全骗人,古代抓逃奴比现代警察抓逃犯的陈势还大,她能跟着小船顺利南下吗?
整个北城及北城近郊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很多要出行的船只也被扣在汴河,特别是虹桥下,更是密密麻麻排满了大大小小船只。
候四被人架着,一直在赵熙身边,每过一会儿,就有人问话,“候四,宋二娘穿的叫化服是什么颜色?”
候四面对死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心里素质杠杠的好,可是面对赵熙手下,他强大的内心被攻得跟豆腐一样脆弱。
“大人,大爷,叫化服能有什么颜色,它就是脏兮兮的颜色。”候四直接给问话这人跪下了,“大老爷,求求你别问了,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立即叫天打雷击,马上去见阎王。”
聂流云摇摇头,问向身边暗卫:“宋二娘什么时候、在哪里弄到了叫化服?”
“回先生,今天早上出了附马府,与候四会面前,在一处巷口花了十文钱买的。”
“哦。”聂流云想了想问,“府里有什么异常吗?”
暗卫懂他问的意思,“已经查过了,一切如常,跟以前一样。”
聂流云沉思半刻,走到赵熙身边,低声说,“看样子宋二娘逃跑像是临时起意。”
赵熙眼皮未抬,嘴角紧绷,面无表情。
聂流云暗暗摇摇头,又转到暗卫身侧,“从老婆子口中审出了什么?”
“审的不多。”
“是什么?”
“宋二娘是老婆子从江南平江府买来的,在手里调教了两年,后来在来京的路上,宋二娘寻得机会逃走,被回工部任职的王大人救起,原本王大人想把她带回家做个丫头,结果她长得娇媚,被王夫人卖进了慈幼局。”
与赵左打听的基本对上了,聂流云又问,“老婆子在平江什么地方买到的?”
“那老婆子说是在一对老夫妻那里买到的。”
“让人查老夫妻了吗?”
暗卫点头,“查了,不过现在正在集中查老婆子身后之人。”
夜色越来越深,巡卒、侍卫不停的传来消息。
“已经找到那个卖叫化服的叫化子。”
“下午有人看到穿灰土色叫化服的细瘦小子……”
“有人看到他在虹桥附近一直盯着船看……”
“下河口,有个妇人在河边洗衣,好像看到一个叫化子上了一条没人的小船……”
……
一次次消息传来,一次比一次清晰明了,赵熙问:“那个妇人在那里?让她指认小船……”
“是,爷!”
缩在冰凉的小船舱里,身着单薄的乞丐服,晚上又一滴水未进,宋简茹现在真是又冷又饿,有些懊恼临时起意,要是她耐住性子细细规划一翻,也许就不会被冻得半死。
她抱紧自己,耳朵竖起,一直听向外面,一会儿担心外面的人可能是抓她,一会儿又想,她就是个丫头,也许并不一定是抓她,抓老婆子、抓江洋大盗都有可能。
胡思乱想中,宋简茹突然后悔,早就自由出入驸马府,怎么就没想到逃跑呢?也许早点逃跑,早就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也不对,开始她没想到逃跑,是思维局限在身份路引上,总觉得没有这些,到哪里都不能置产,让她不衬意。
所以她想办法赎身,结果不是银子被抢就是赵熙不同意,没一样如意的,只好逮住机会先逃再说。
想着想着,她都没有发现,船舱外突然安静下来,整个河面上,火把连着火把,把夜色照得亮如白昼,船与船连成一片,像平地一样,官兵簇拥着年轻贵公子,一艘一艘走过来,直到居然高临下,看向被夹在其间的一艘小船,它安静的随着水波轻轻晃着。
小船主人带着婆娘和一双女儿站在船头,吓得瑟瑟发抖,“贵……”
赵左一个抬手,中年男人不敢吭声了。
整个河面静谧的诡异。
二里地之外,某艘中等大船上,一位儒雅而俊美的中年男人站在船头,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管事不安的上前回话,“回……回老爷,是公子!”
“子玄?”中年男人面容清俊,身上有一种中年男人罕见的浪漫气质,站在船头,寒风掠过,他不仅没有一丝丝瑟意,还身似行云流水,状如皓月清风。
“是,老爷!”管事垂首弓腰,毕躬毕敬。
“抓犯人?”他问。
“好像……是吧。”管事早已打听清楚,不是抓犯人,而是抓丫头,但他不敢说。
中年男人眉头松开,转身进船舱,“正事要紧。”
“是,老爷。”管事连忙上前伺候驸马爷。
他就是赵熙的父亲,惠平公主的丈夫,曾经的探花郎上官文卓,现如今大宋第一名士。
咦,赵熙怎么不跟父亲姓呢?这话说来话长,以后咱们慢慢聊,先来说说今天晚上,赵熙一怒为丫头的行径,引起了多少人关注,又有多少人过来看热闹,半夜时分,整座虹桥竟比白天喧腾热闹,许多王候贵胄家的公子哥纷纷从酒楼、艺倌、红楼前来瞧热闹、看稀奇。
“究竟是多绝色的丫头,能让赵熙冲冠为红颜呀?”要不是在公共场合,此公子一定会在赵熙这个名词前面加一个定语断袖。
“就是,等会咱们可得瞧瞧,赵熙已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那他喜欢的女人肯定是京城第一绝色女子。”
……
方沐霖带着席慕白从议论纷纷的人群中穿过,席慕白眼尖看到了那艘低调奢华的驸马专用中等楼船,“子沐,你看”
方沐霖也看到了,“附马怎么也回来了?”
“难道听到了什么风声?”席慕白看向世子。
方沐霖眉心一凝,“这只是舅舅个人想法。”
席慕白分析:“也许,附马爷听到了什么,要不然他一个游山玩水的人怎么会回京城,不要忘了,赵熙可是他独子,再怎么跟公主不和,儿子是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