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河面亮如白昼,船连船,人挤人,还有一排排官兵巡卒。
老天,这是什么阵仗?
“这……这是……”她靠近赵左。
赵左怕了她,离她两步。
她尴尬的咧下嘴,脑子转了一圈,小跑追上前面赵熙,“公……公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一样。为了有机会第二次逃跑,宋简茹觉得有必要探探赵熙的路数。
宋二娘刚才还气得跟什么似的,现在居然还能讨好的叫声公子聂流云心道这女人……够狠。
赵熙只给了她一个颀长的背影。
不理她,宋简茹眉角一动,“公子……公子,抓住那个老婆子了吗?”她也有杀手锏的好不好。
果然颀长背影微顿。
宋简茹嘴角微扬,小跑变成大跑,“公子,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可是觉得吧,就这样告诉你,怕你不信,所以我就……”
赵熙停住脚步,转头,“所以你就蛇引出洞,然后你钻进洞逃跑?”
“没……没这回事?”宋简茹心虚的结巴,果然就是生于权谋之家的王孙贵族,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她来个死不承认,连连摆手。
赵熙冷哼一声。
“公子……”宋简茹扁嘴,低低唤他。
赵熙不假颜色。
“公……啊吃……啊吃……”河面上寒风嗖嗖吹过来,宋简茹冻得喷嚏连连。
小小丫头,身子单薄瘦弱,蓬头垢面,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脏乱中,一双月牙眼带着讨好的笑容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公子……”又冷又饿,这滋味真是难受极了。
赵熙眉头一松,展手带起大氅,宋简茹被他圈在大氅内,瞬间变得暖和。
宋简茹很别扭,可是大氅里太暖和了,温度战胜了别扭。
“公子,你晚饭吃了吗?”仰起脏兮兮小脸,一双月牙眼却比头顶的明月还清澈明亮。
赵熙微动:“你说呢?”抬脚跨步,大步而行,宋简茹亦步亦趋。
身侧,官兵侍卫护行。
身后,聂流云,赵左簇拥而行。
从下午折腾到半夜,这两人竟跟没事发生过一样。老天爷,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不,宋二娘是怎么做到的。聂流云等人感慨万千。
前面,宋二娘叽叽喳喳的声音随着寒风飘向四周。
少年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小娘子的声音,各家小厮侍卫又忙成一片,赶紧打听,这个脏兮兮的叫化子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一会儿,世家公子们惊讶的问,“丫头扮小子?”
“回爷,是的,听说要赎身,乐安郡王不同意,她就扮小叫化子逃路。”
“结果还是被赵子玄逮到了。”
“那赵熙得多喜欢这个丫头啊,出动半城兵马找她。”
……
虹桥上众人长嘴八舌,“今天晚上肯定要见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丫头能让赵熙搬了半城兵马。”
“对对,一定要看看……”他们齐齐看向河道,不远处,赵熙大氅下裹了一个雌雄莫辨的瘦弱丫头,他们兴致盎然的等着他们上桥进城。
宋简茹靠在赵熙身侧,既温暖又害怕,想着他会如何秋后算账,忐忑不安中,带着探寻的马屁一波又一波送上来。
“公子,你吃晚饭了吗?”
赵熙跨步,横穿过一艘艘连成片的船舺板,仿佛没有听到宋简茹的问话。
和小命、打板子比起来,尴尬算什么,厚着脸皮侧眸仰脸:“我猜公子肯定没吃晚饭。”冻得发抖的声音中带着清甜。
她以他不会回。
“为何?”却开了口。
“因为……”宋简茹故意调皮的说:“公子想吃我做的饭。”
赵熙转头看她。
宋简茹缩头做了个鬼脸。
他不禁莞尔,“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的。”
“公子……”宋简茹嘟囔。
赵左在心内坚定的说道,不是郡王镇小鬼,就是小鬼哄郡王,一哄一个准,大动干戈一场,竟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他们这些收拾残局的人才能懂,上了岸,赵左顶着方世子嘲意的笑容当没看到,“多谢世子爷,以后您要有这样的事需要小的帮忙,小人在所不辞。”
奸滑的侍从,什么叫以后有这样的事,方沐霖皮笑肉不笑,“我倒是没乐安郡王好雅兴,学烽火戏诸候这一出。”他看向已经带着丫头走向虹桥的赵熙,无不嘲讽。
赵左挤出笑容,抬手陪礼:“方世子言重了。”
“言不言重,明天早朝就知道了。”说完,转身而走,披风划过弧度,像是主人极度不满的情绪。
赵左头疼,“聂先生,方世子明天也会被参一道吧?”
“你说呢?”聂流云也头疼,为了一个丫头,竟然得罪兵马司都统方沐霖,好像不划算吧!
汴河河面上,随着官兵撤去,很多船终于可以开动,不一会儿,很多小船离开了这个河段,河面终于恢复了平静。
驸马楼船上,管事问,“老爷,要不要告诉郡王一声,说你回来了。”
上官文卓伸手制止,“无需打扰他,让他办事。”
“那老爷你今天晚上……”是留在船上,还是回驸马府,管事只敢问半句。
上官文卓微抬头,眯眼,“去琼雅阁!”
管事几不可见的身子一颤,抬头张嘴,想劝什么,主人温润中浸透寒意的脸,让他恭敬的回道,“是,老爷!”
宋简茹真没想到一场逃跑,她扬名于汴京公子哥圈层,要不是蓬头垢面,脸色化了腊黄妆,估计以后连大街都上不了。
“公子……”
夜色里,灯火通明的虹桥上,站满了贵族子弟,他们好奇的目光,跟一根根麦芒一样刺得她浑身不舒服,不自觉的贴近赵熙。
此刻,他的怀抱温暖又安全。
赵熙伸手揽住她的细腰,风淡云轻的穿过人群,论出身,除了皇子,没人比得上他,论地位,他手握实权,他实在没必要理会这些无聊的世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