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座位顺序也很讲究。龚芸尚且还能以女主人之资坐在厉康实身边,但倪旖就没这份待遇了。也罢,她本就不在乎,宁愿和小孩儿坐一块。
小孩儿单纯,被倪旖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彻底俘获,一人一声“姐姐”叫得甜腻可爱。倪旖身上的难受都缓解不少。
厉钊坐主桌,以往,还与长辈谈笑风生。但他今日神色着实拒人千里,主桌便也安静得过分。
倪旖不知和小朋友们说了什么,逗得孩童稚声大笑,如铃铛愉悦,欢欢喜喜。
厉可儿不满,故意不轻不重地说:“真没规矩。”
这话指桑骂槐,声音又大,一桌谁都听到,摆明了不给龚芸脸面。龚芸懊恼不堪,刚想起身提醒倪旖。
厉钊忽地出声:“吵到你了?”
厉可儿才意识到,哥这话是问她。
厉钊眉间不悦如此明显,并有几分不耐,“你声音最大。”
厉可儿懵了懵,众星捧月的娇小姐,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当即起身走人。但也不是真心想走,动作慢上两秒,是想众人说好话挽留。
但厉钊半点面子都不给,声音较上一句更冷,“都吃饭。”
背面的意思——谁敢惯着。
于是真无人敢搭腔。
厉可儿哭鼻子,红着眼眶走的。隔桌的倪旖仿若不知一切,继续和孩子们说笑成一片。气氛重归正常,但菜还没上齐,倪旖借口去洗手间,然后给龚芸发了条信息,便提前走了。
没别的,她流感严重,头疼欲炸,身体也不舒服,黏黏糊糊的,只想回家洗个澡。
倪旖自己开车,白色宝马5系,是她大三那年,父亲赠送的生日礼物。在车里擤了几张纸巾鼻涕,倪旖浑浑噩噩地转动方向盘。
脑子昏沉,警觉有所放低。停好车后进电梯,电梯门闭合大半,忽然一只手掌用力伸进来,挡开了电梯门。厉钊站得笔直,两肩风霜,头发丝儿都带着室外的冷气。
他一路跟着倪旖,并且十分不满,“你警觉哪里去了?”
倪旖忍不住翻白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变态,没事当个跟踪狂。”
厉钊难得的,闭声安静。
倪旖没力气与之斡旋,靠着电梯壁,一脸倦色,“要吵架还是要算账?”顿了下,她说:“打架也行,但改天行吗。”
语毕,身体一轻,很突然的一下,竟被厉钊拦腰抱起。
倪旖吓去半条命,“你又发什么疯?”
厉钊垂眸凝望,“是你在发烧。”
倪旖愣了愣。
厉钊目光深上几分,没解释。其实在厉家,他早就看出来了。倪旖一来,就像霜打的茄子,素日明艳的小脸都蔫儿了。
倪旖懒得挣扎,“那你还……”羞于说出口,只越发觉得气愤,“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厉钊知道她的委屈,他什么都知道。
温香软玉在怀,倪旖确实有一种,让人想摧毁,想在她心里留下铭心刻骨的渴求和欲望。厉钊微微低头,下巴若有似无地蹭她鼻梁,沉声说:“看到你,很难做个人。”
倪旖低骂,“无耻。”
感冒确实难受,倪旖心安理得的,享受厉总怀抱。
进门,厉钊抱着她径直去浴室。
“你干嘛?”
“别动。”他说:“帮你洗。”
倪旖真服了。
对上她含恨含怨的眼神,厉钊平声,“放心,我对病人没兴趣。”
然而当衣服一件件剥落,露出女人白皙温软的身体时,厉钊陷入沉默。倪旖反倒起了心思,不安分的小恶魔跃跃欲试。她故意蹭了蹭男人的手臂,“哥,你别这样看我,我好害怕。”
厉钊冷笑。
她害怕个屁,再没有比她更坏的了。
“我记得,”他忽地拖长尾音,说:“离这最近的医院是市一。”
倪旖莫名其妙,“干吗?”
“救护车左右不过十分钟车程。”厉钊语气平稳,“就算把你做到半死不活,也不至于丢命。”
倪旖彻底无言,心急火燎之后,骂了句:“畜牲。”
厉钊不屑睨之,“所以,别激我。”
规规矩矩洗完澡,他的动作意外的温柔细心。粉色小象浴巾将人包裹住,他抱着人走出浴室,轻轻放在了床上。
这一忙活,自己衣服几近全湿。
厉钊有点洁癖,毫不避讳地脱起了衣服。他背对着,肩胛骨硬朗有型,背上的肌肉竟也练得线条分明。随着动作,沿着脊椎的那条褶皱格外性感。
这男人,每一分的展示,都像蓄意勾引。随后侧头看她一眼,赤脚走去了浴室。
水声淅沥,倪旖微微怅然。
和厉钊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对,相亲。
龚芸总是在这件事上乐此不疲。
大四刚论文答辩通过,她就安排了相亲。且将对方夸得犹如神仙。那时候的倪旖还是乖乖女,规规矩矩地赴约。
相亲对象长什么样,如今她已记不太清。但对方当时带了一个朋友——也摆明了是被家里所逼,用自己的方式抗议来着。
那也是厉钊,无心插柳的仗义相助里,收获的绝世宝藏。
倪旖还记得初见这个男人,成熟精英,霁月清风,几乎一下子着了迷。那顿饭吃得安然无恙,然后与相亲对象礼貌告别,画上循规蹈矩的句号。
倪旖前一脚到家,一个陌生号码随即发来短信。
“晚饭没吃好,于心不忍。”
似是默契,倪旖觉得,这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她没回信息,而是凭直觉直接下楼。
果然,她看到了黑色卡宴旁边,负手而立的英俊男人。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蓄谋勾引,一个娇艳坦荡,彼此的好感明明白白——都是一条道上的同类。
其实仔细回想,他们的关系,恋人未满,顶多算是在暧昧的好感里,彼此试探,磨合,就差一层纱的距离,就能过个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