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苏大山心很累。
因为公安同志的到来，他已经有两天没去生产队干活了。
他甚至连出去都没有，最怕村里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有鄙夷。
哪怕刘招娣不愿意承认，他心里是大概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顶不住。
现在公安同志只是询问，一旦人家掌握了证据，就可能直接过来抓人了。
一旦刘招娣被抓，那苏家的颜面也就丢了。
老爷子那么重面子的人，只怕到时候会发彪。
心好累。
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败家媳妇。
“老大。”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来了他和刘招娣的房间。
“阿爹，你怎么……”来了？
苏老爹坐了下来，然后道：“大山，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苏老爹：“咪儿的事，是招娣做得，对吗？”
苏大山：“阿爹，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
苏老爹：“大山，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怎么想的，做老子的怎么可能不了解。你以为这事是招娣干的，跟你没有关系，等到到时候老三回来了，你也有理由推卸对吧？”
苏大山心口慢跳了一拍，急忙否认：“阿爹，我没这么想过。”
“大山，咪儿是老三的心头肉，如果让他知道，这事跟招娣脱不了干系，你觉得他会放过招娣吗？”
苏大山很想反驳，说他是老三的兄弟，招娣是老三的大嫂，老三不会这么干。
但是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老爷子说得没有错。
老三这狗屁脾气，还真能干得出来。
在他眼里，兄弟和嫂子，远远比不上他的妻子儿女。
咪儿这事，招娣一直说不干她事，但他不相信。
一旦让老三知道，真的会活吞了他们。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他的心突然就颤抖起来。
他有点怕他这个三弟。
“老大啊，招娣干的这事，不地道啊。她以为这事老三会不知道？到时候老三真会把她送进监狱里。”
苏大山心里又狂跳几下。
苏老爹：“到时候，老三会连带地恨上你。别以为老三干不出来，老三疯起来，六亲不认。”
苏大山手指用力地绞着，不吭声。
“老大，离婚吧，招娣这样的媳妇不能要。”苏老爹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苏大山猛地抬头，吃惊：“阿爹，我……”
苏老爹：“你那媳妇，好事没有，坏事做了一大框。咱老苏家哪点对不起她？咪儿脑子再不正常，她也是我们老苏家的孙女，岂容她这样作践？别说老三了，就是我也饶不了她。”
苏大山依然不吭声，心情很复杂。
苏老爹：“她如果平日里小打小闹，苛扣一下咪儿的口粮什么的，这咱都能原谅。但是她干出了那样的事情，天理不容，这是要把咱老苏家往死路上逼啊。她真以为，人家公安同志查不出来？就她做得那些事情，别说人家公安同志了，就是我这都瞒不过。”
苏大山大口地喘着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和刘招娣是有感情的。
当年她嫁给他的时候才十八岁，那也是一枝花。嫁过来这么多年，虽然懒了点，脾气大了点，但也是一心一意为了大房。她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他为了孩子。
如果他真的跟她离了婚，让她怎么做人？
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怎么生活？
苏老爹看了他一眼：“你媳妇做下这事，你真不知道？”
苏大山见苏老爹那眼神，似乎有些生气了，他心里一慌，不由道：“阿爹，我真不知道。就是前些日子招娣说想给咪儿找个婆家，说咪儿不小了，快十六岁了，咱农村十六岁已经可以结婚生子了。我想着咪儿脑子不太灵光，要真有人要咪儿，咱也高兴。”
“那这事，为什么你们不跟我和你娘说？你要早说了，还会发生这事吗？结婚是小事吗？要结婚，咱也得看看男方是个什么人家。虽然咪儿傻，但咱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给嫁了。找个好人家，老三回来了，还能怨你？为什么要偷偷的？”
苏大山心慌慌：“我也不知道，当时招娣就提了一嘴，我也没放心上，谁知道咪儿就不见了。这事肯定跟招娣没关系的，阿爹，我相信……”
“你相信个屁！”苏老爹气极，拿起那个旱烟管子，就往他头上砸。
苏大山突然被老爷子的旱烟管子砸在头上，顿时懵了。
老爷子很少动手打他，他是家里的长子，养老的责任在他，老二和老三只要出点钱就行了，所以老爷子从来不会对他这么严格。
但是今天，老爷子先是让他离婚，后又拿旱烟管子砸他，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里憋屈极了。
但他又不敢跟老爷子对着干，只能委屈地将老爷子所有的怒火都扛了下来。
这时，他倒有些怨起了刘招娣。
她做什么事不好，为什么要做这事？
这么对待咪儿，对她有什么好处？
做就做了，还不承认，还自认为瞒得很好，以为这事不会曝光。
这事就她一个人自欺欺人觉得没人知道，其他人都知道了。
就如老爷子说的，人家公安的同志现在还只是调查阶段，她不承认，但等到调查出来后，她不承认也难了。
人家公安同志肯定会拿出证据的。
如果到时候老三回来了，这事被曝光。
想想都知道，老三会怎样对付大房。
老爷子说离婚，那是把损失降到最低，让老三不至于恨上他。
如果他不离婚，到时候老三肯定会把他一起恨上的。
苏老爹：“见过蠢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保着那个蠢货有什么用？到时候你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她？到时候老三连你也一起恨，你真以为老三能放过你？你不为自己想想，你难道就不为阿翌和大丫想想？有一个当营长的叔叔，对他们过来的婚事有多少好处，你不知道？将来阿翌想找个工作，有老三在，还怕没有好工作？你这蠢脑子，是浆糊做的？”
苏大山突然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
“对！阿爹说得对，大哥，你就不要糊涂了。”
不知道何时，在县城翻砂厂上班的苏二江回来了，此刻正站在大房的门外，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见到苏二江，苏老爹问：“你怎么回来了？”
来的就只有苏二江，他媳妇和儿子都没有过来。
他也是今天听媳妇说起了这事，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这事，都在县城传开了。
现在很多人还不知道出事的是他家里的，但他不能当个傻子一样，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纸包不住火，这事瞒不住。
如果这事被证实，是刘招娣动的手脚，老三会不会恨大哥，跟他没关系，再怎么样，老三也不会恨上他们二房。但这事一出，到时候多少人指着他脊梁骨骂他们老苏家，不用想，他这脸都不知道怎么摆。
他还要不要在县城呆下去？还要不要在厂里上班？
他能在厂里上班，这事少不了老三出的力。
他心里都恨死刘招娣这个大嫂了。
做人蠢成她这样的，再找出一个没有了。
“老二，你也……”苏大山目瞪口呆。
苏二江说：“大哥，两条腿的女人，还怕找不到？但如果你让老三恨上了，到时候吃亏的只有你大房。还有咱老苏家的脸面，还有……咪儿她是咱的侄女，不是陌生人，她怎么下得去手的！”
苏大山沉着脸没说话。
苏二江：“她对咪儿能做出这事，以后是不是也会对我儿子做出这事？这样狠毒的女人，还养在家里做什么？”
苏大山深吸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反对。
他在心里深思着。
苏二江：“大哥，难道你要等到她把老苏家祸害完了，你才肯跟她离婚吗？到那个时候，晚了！”
苏大山：“我也没说不跟她离婚。”
“那还等什么？等老三还没有回来，赶紧地，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苏二江做事更果断。
在他认为，这事就拖不得。
“可是，我也得确定，这事是招娣干的。万一，咱们冤枉了她呢？”苏大山心里还是存了一份希望。
希望这事跟刘招娣没有关系。
苏二江：“大哥，你怎么那么傻？这事不是明摆着吗？也就你，还对她抱有希望。”
苏老爹将旱烟管子“叭叭”地在脚上敲了敲，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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