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西海郡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漫漫,把天地都浸透了。
谢阮坐在窗前,手边一盏灯火朦胧,照亮她如画的眉眼,里间青荷打好了一个小包袱,走出来对谢阮点了点头,“二小姐,行礼都收拾好了。”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东西。谢阮伸出手指揉着太阳穴,头痛不已,万没有想到香兰会发现自己与薛素素的会面。好在素素当时做男子装扮。不过,万一钱叔真起疑心,派人去查,这事儿必是瞒不住的。
为今之计,早早脱身才是上策。
谢阮出神的望着院外的雨,环顾四周,住了这么久,这儿已经有了熟悉的、像家一般的感觉,她披上一件外衫,接过青荷递来的油纸伞,一点点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住的再久,这里注定不会是她的归宿。
谢阮把小玉瓶拿出来,仰头饮尽里面的药,玉瓶坠地,咕噜噜的滚出好远。她轻拍了拍胸口,又喝了几口口水,然后撑开油纸伞,走入茫茫雨幕之中。
雨落了一夜,早晨天光破晓方歇,一道凄厉的尖叫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早晨,小丫鬟哭喊着,跌跌撞撞往里头跑,“不好了!二小姐投湖自尽了!”
一时间王府内兵荒马乱,徐妈妈战战兢兢的探了探谢阮的鼻息,脸色倏然一白,“没有呼吸了。”
钱叔的脑子哄然炸开,他急忙也探了探,二姑娘确实已经气绝身亡。
“都是香兰的错!要不是她昨天胡言乱语,二姑娘又怎么会投湖自尽!”徐妈妈气愤不已。
青荷跪在谢阮的身边,哭得快要抽过去了。
“二小姐,您怎么可以扔下我先走了呢。”
“昨晚二小姐的情绪就不对,我还安慰了许久,没想到二小姐还是走上了绝路。”
钱叔长舒几口气,心里愁痛难当,这下可怎么和王爷交代?
按照规矩,不是府邸的主子不能停尸于王府,二姑娘再得王爷的宠爱终究是个外室女,钱叔便通知了义庄的人,由他们将尸首带走,并委派其体面的安葬,总之,尸首是不能存放在王府中的,这可不吉利。
青荷扬起哭花了的脸,抽噎着道,“我跟在二小姐身边多年,请钱管家允许我陪二小姐最后一程吧。”
钱叔想了想,同意青荷和几个管事的一起去义庄处理二姑娘的后事。
忙完了这一切,钱叔方想起去找罪魁祸首香兰算账,可惜香兰听说二姑娘自尽后,早就逃了,买她的那户商人还正找人呢。
一时之间,整个王府都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与此同时,祁恽刚刚抵达京城,先去宫中见了皇上与太后。
勤政殿,太后坐在上首,刚满两岁的幼帝正蜷在母亲的怀中,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张包子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走上前来的男人。
祁恽穿着玄色战甲,手摁着佩剑,声音洪亮道。
“臣见过陛下,太后娘娘,恭祝陛下万岁,太后千岁。”
御前不必行下跪之礼,入宫可佩剑直入,这是先帝给祁恽的特权。太后微微颔首,保养得宜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祁帅免礼。”
略寒暄客套了几句,祁恽便出了宫去,具体事宜还有等晚宴上两位王爷到了,一起商议。从宫里出来,祁恽骑着追风在京城熟悉亦陌生的街道上漫步,路过河堤时,他勾了勾手指,眸光微变。
兰渊随着祁恽的目光看去,只见河水清澈,碧波荡漾,并没有特殊的地方,祁帅最近,是有些奇怪,他深深的把头埋下去,呃,不是他的错觉吧?
“几年前,我曾在那见人放过花灯。”祁恽坐在马背上,淡然道。
兰渊意外的点点头,“是。”
祁恽调转马头,一声叹息飘散在空中,“走吧,回府。”
辽王府邸建在永宁坊,是京城贵族们的聚集地,而辽王府坐北朝南,占地大,在永宁坊也是数一数二的气派,精美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不体现一个字,便是贵,若是用两个字形容,便是权贵。也只有像辽王这般有实权的人,才能安享这份奢华。
祁老夫人得知儿子今日回京,一早便坐在前厅等着了,她生祁恽时已经二十八岁,如今年过五旬,但祁老夫人保养的细致,鬓发间只偶有几丝白发,乍看上去,仍如四十出头的模样。
“母亲,儿给母亲问安了。”祁恽匆匆走过抄手游廊,入了内院去见祁老夫人。
“回来便好,你上次回来,还是冬日呢。”祁老夫人笑着招呼祁恽坐下,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喝点茶润润喉吧。”
言罢,她扭头对右手边的女子道,“来,秦芝,给王爷斟茶。”
祁恽这才注意到,母亲身边站着一位陌生的年轻少女,正微红着脸,倒了盏茶垂眸递来,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足以令大部分男子心生怜爱。
但很可惜,祁恽不是,他的目光如风似的在秦芝身上掠过去,伸手接过那盏茶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