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性，晋羲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快。
而且这不是错觉，晋羲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了？
似乎是三个月前，他记得他某天，接到了阿言的电话，因为当时有事，所以晋羲随便说了几句挂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记得那个时候，阿言的声音，有一种不同往常的感觉，带着轻微的沙哑，尾音绵绵的，有点娇。
晋羲以为他感冒了，挂断电话之前，还嘱咐了一句什么，唔，好像是多喝热水。
现在晋羲回忆起来，突然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微妙感，他继续往前回忆那天之前又发生了什么，然而回忆却是一片空白，就像被抹上了一层霜。
晋羲总感觉弄清楚这件事对他很重要，他立刻翻开手机开始翻看和沈承言的通话记录。
这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他和沈承言在这几个月几乎没有通过几次电话。
直到晋羲看到三个月前早晨9：23分，通话时间为12秒，他的眼神定住了，他继续往前看，只见前一天晚上11：02分他和沈承言有一次通话，通话时间为21秒。
然而晋羲对此却毫无印象。
按理来说，晋羲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书房看书，他为什么要给沈承言打电话呢？如果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也不至于一点记忆都没有。
晋羲一向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错，至少读书的时候，老师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现在晋羲突然发现这是短短几个月里自己第二次记忆出错了。
而上一次，晋羲想到了自己做出的那个不可思议的决定，有一种思绪被串联起的感觉。
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晋羲深深地沉下目光。
*
不知不觉，车已经离庄园很近了。
庄园就建在半山腰上，背靠广袤山川，森林白河，楼台屋宇都相当地精致，有股浓浓的西式风。
进入庄园门前的大道时，面前有一个很大的喷水池，一下子能够感觉到气温降了不少，周围精心种下的繁花盛开，风光旖旎，朝外呈环形蔓延开。
当然这座庄园并不是旧宅，而是新建的，当年晋爷爷赶时髦，非要建一个西式的庄园，等建成了他又觉得不耐看，好在这么多年也适应过来了。
车停到了庄园中央建筑的正门口，晋羲打开门走了下来。
这座建筑一共三层，相当宽阔伟岸，朗庭轩柱，气势辉煌。
晋羲迈步进屋，很快走到了餐厅，果然晋爷爷就坐在餐桌旁戴着眼镜看报。
至于晋羲之前有看报的习惯，也是跟着晋爷爷养成的。
看到晋羲后，晋爷爷抬眼道：“我还以为你今天真不回来呢！”
晋爷爷头发花白，身材比起一般的老人略显强壮一些，面上总有一股和善气，看着十分亲和。
但一旦发起火来，又让人见而生畏。
不过在晋羲面前，这位老人一向是和善的，即使说着气话，眼角的皱纹也透着一丝和蔼。
晋羲坐到了晋爷爷的旁边，他笑着道：“我怎么可能不回来看爷爷呢？”
晋羲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用筷子吃起早饭。
晋爷爷也露出笑容来：“你啊，就会说些好听的话。”
大概全世界只有晋爷爷觉得晋羲会说好话了，在大部分长辈面前，实际上晋羲的态度都是恭谨有礼的。
这时两人吃饭的间隙，晋爷爷忽然不经意地问道：“最近，晋利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事情？”
晋羲没想到爷爷会问起这个，之前晋爷爷从来没有问起过他工作方面的事情，只是让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拿来问自己。
当然晋羲也从来没有问过。
晋羲谨慎地点点头道：“有，他叫我负责一个跨国并购案。”
晋爷爷点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沉色。
晋羲很熟悉晋爷爷的表情，他意识到晋爷爷可能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而晋爷爷这次用一种很冷的语气说道：“跨国并购，他倒是打的好主意，你去了国外，晋鸿阳正好进来！”
其实昨天在电话里，晋爷爷就想说这事了，不过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晋爷爷也是这几天才有的猜测，一来他有自己获知消息的渠道，二来他的儿子的样子实在是太急切了。
当时看到晋利一再请求，晋爷爷先不动声色地答应下来，然后叫人查了一些消息，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在得知确切的消息之前，他还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在儿子和孙子之间，几乎不需要怎么犹豫，晋爷爷就选择了晋羲。
晋爷爷说出口后，又沉声道：“过几日的寿宴，你想怎么做，看着办吧，还有这个项目就推了吧。”
然而晋羲只是沉默了一下，在骤然得知父亲的计划后，晋羲竟然不是那么地意外。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心痛的感觉，他已经很早就不对晋利抱有期待了。
不过如何解决这件事晋羲却有不同的看法。
他开口道：“爷爷，寿宴照常吧，我不想毁掉您高兴的日子，至于这个项目我自有打算。”
见老人仍然露出一丝不同意的神色，晋羲又说道：“相信我吧，爷爷。”
晋爷爷这才点点头。
饭后，晋羲扶着爷爷在庄园散步，过了一会儿，远远地看到了客人来了。
晋羲一一招呼长辈的时候，目光轻轻地向后掠去，落在了沈承言的身上。
沈承言跟在沈老爷子身边，似乎在说什么话，并不看他。
当晋羲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时，他发现沈承言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
晋羲不由得笑了，他大步地走了过去，先是和沈老爷子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注视着沈承言叫了一声“阿言”。
这次沈承言不得不理他了，他小幅度地转过身来，正面对着他，脸上露出了一点翩然的笑容，很有刚才晋羲礼节范的风度，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这种笑容，在晋羲眼中显得有些刺目。
这时晋羲忽然理解了他疏远沈承言时，对方心里的感受。
晋羲笑容又加深了一点：“阿言，现在离吃饭的时候还早，我们要不要先走走聊一聊。”
沈承言还未开口，倒是沈老爷子发话了。
沈老爷子早年从军，现在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然而他说话起来却很亲切：“好了，阿言，你们小辈先去自己玩吧。”
沈承言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未曾预料，还有话要说，但晋羲怎么可能让他说出来，他直接拉过沈承言的手，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拉住的手的沈承言显得额外的乖巧，刚才还保持着距离，如今却没了什么动静。
晋羲拉着他往湖边走，他走的很快，今日晴空万里，碧天无云，湖边却相当地清凉安静，附近栽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底下踩着的是绿意茵茵的碧草。
湖水上波光粼粼，倒映出一片游动的金光。
晋羲一直走到湖边才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去看沈承言，只见他的目光低垂下去，去看草，去看花，去看游鱼，就是不看他。
阳光穿透树影在沈承言的侧脸上投下隐隐绰绰的光晕，越发难以显露他的神色。
不过晋羲仍然没有放开手，他能够感觉到沈承言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扣着他。
晋羲思考了一下，然后突然放开了手。
他这一放，沈承言倏地一愣，手僵硬地停在了空中，仿佛不知道下一刻该放在哪里去。
这时偏偏晋羲还笑了一下。
沈承言立刻看向晋羲，他神情比刚才生动多了，含嗔带怒，不全然是生气，如果细看的话，不难发现好像还有一丝丝委屈。
晋羲看不得他露出这样的神色，他直接张开臂膀将他揽在怀里，沈承言的身体一开始仍然有些紧绷，显得十分抗拒，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晋羲注意到这一点，眼神略微复杂了一些。
还没等晋羲说话，沈承言先开口了，他埋在晋羲的胸口前，闷闷地说道：“是你又不理我了......”
听到那个“又”字，晋羲心头忽然有点说不清的酸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三个月前，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三个月里阿言又是怎么过的呢？
他轻轻地将下巴放在沈承言柔软的发丝上，安慰般地蹭了蹭，温声哄道：“哥哥以后不会这样了。”
沈承言在他怀里动了动，许久才“嗯”了一下。
然后又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晋羲垂目看着他圆润的，小巧的如同珍珠粒的耳垂慢慢地变红，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开口道：“那阿言可不可以告诉哥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