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A市迎来深冬的一场大雪。
余漾一大早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被窝里爬起来，拉开厚重的窗帘，屋外刺眼的阳光投射进来,视野中白茫茫一片,错落有致的住宅区被皑皑白雪覆盖，静谧又安宁。
尽管雪还没有停，对面便有家长带着小朋友一块堆雪人,偶尔还能听到欢笑打闹的声音。
看到眼前的画面，余漾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想起江燃。
也不知道他起床了没,又或者已经在工作了。
余漾想了想，拍了张窗外对面小孩堆出的雪人，然后找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发送出去。
此时的江燃刚和助理抵达公司,虽然是大年三十，但也有一部分员工留下来加班加点工作。
江燃接手江氏的时间不长，尤其这段时间正是站稳脚步的关键,他并没有强迫员工过年不回家，只是福利待遇优厚,工资翻四倍,还有额外五万的补贴。
如此一来,大部分员工选择留下来。
江燃从电梯出来,等候多时的秘书走过来，熟练地接过他搭在臂弯的外套，有条不紊地汇报起今天的行程安排。
“半小时后是您跟殷丰公司代表团的合作会议，时常安排在两个小时以内。”
“下午一点由市场部总监向您汇报项目进程，两点半是江氏内部会议，有几份合同需要您亲自过目。”
“......”
即便是大年三十,江燃的工作安排依旧只增不减，听完秘书的行程汇报，他白天的休息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
秘书终于离开，江燃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才注意到自家女朋友发来的消息。
一张雪人的照片，雪人戴着红色的帽子，脖子上戴着红色的围巾，虽然脑袋和身体堆得不太协调，依然很憨态可爱。
江燃垂眸，微蹙的眉心舒展，落在屏幕上的目光慢慢变软。
“你堆得雪人？很可爱。”
很快，小姑娘回复：“不是呀，对面邻居堆得，我想堆，可惜没人陪我[叹气]”
“要是你在就好了~[星星眼]”
江燃抿唇，看了眼桌上未处理的文件，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最近有点忙，等过几天陪你一起堆雪人？”
此时的余漾还趴在被窝里赖床，看到江燃的回复后于是噼里啪啦打字：“你怎么这么忙呀？那你除夕夜怎么过？”
江燃已经很久没有度过一个像样的春节，以往这个时候，他要么跟一帮朋友在外面鬼混，要么在老宅，跟江毅大眼瞪小眼，每年的团圆夜大都过得剑拔弩张。
他本来想说“在公司加班”，又怕这小孩担心，只好答：“还没想好。”
看到对话框出现的一行字，余漾皱眉，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要是她今晚去找江燃，怕是会被哥哥一顿胖揍。
她知道江燃很忙，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辛苦，但她除了说些安慰的话，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思及此，余漾忽然觉得难过，更多的是心疼。
余漾咬了咬嘴唇，慢慢打出一行字：“好想跟你一起过节，这样你就不会孤单了。”
江燃盯着手机屏幕，看到女孩发来的文字，目光顿住。
心脏像被浸泡在温热的水流中，酸酸胀胀。
他唇角收紧，轻呼出一口气，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无比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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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这天，苏千俞并没有跟家人一起过，而是早早去了晚会录制现场。
毕竟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对于儿子的工作，余沁虽然不太乐意，但又不好多说什么。
余漾跟姑姑姑父一起贴春联剪窗花，从下午便张罗起年夜饭。
晚上七点多，一家人围着桌子，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几乎是家家户户必备项目。
余漾看着满桌子的菜却没什么胃口，她盘腿坐在地毯上，跟长辈一起看节目直播。
轮到苏千俞登台的时候，全家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余沁本来还想吐槽，最终还是嘴下留情，“这小子还挺上镜，你们瞧他的浓眉大眼还有高鼻梁，简直跟我一模一样。”
一听儿子的优点全部都是遗传老婆的，一旁的姑父瞬间不乐意了，小声嘟嘟囔囔：“这小子的鼻子明明像我，还有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跟我一模一样才对。”
余沁挑眉，瘪了瘪嘴角，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合着优点全像你呗？”
夫妻俩斗嘴，姑父总是那个最先败下阵，最先道歉的人，他无奈笑了笑，夹了菜放进妻子碗里，笑容可掬：“这有什么好气的，儿子再优秀，哪能跟我老婆比？”
余沁也不是真的生气，被丈夫这么一逗，噗嗤一下笑了：“就你嘴贫。”
余奶奶笑得合不拢嘴，余爷爷的表情虽然严肃，但看到自己的小外孙在台上唱唱跳跳，冷峻的眉宇间还是浮现抹不易察觉的骄傲。
余漾托着腮帮子看了会电视，又抬头看看窗外，附近已经有人开始放烟花，璀璨绚丽的烟火一束束炸开，绽放在静谧浓稠的夜幕中，犹如昙花一现，花瓣如雨。
隔着玻璃，五色斑斓的光芒投射进来，映在女孩莹白清丽的面庞，也照亮窗外黑漆漆的天幕。
余漾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手机对着天空拍了几张照片。
整个下午，余漾陆陆续续分享自己的生活给他，可惜江燃很忙，总是一两个小时后才回复。
这个时间他应该下班了吧？
余漾想了想，将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江燃。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耳边传来姑姑的声音，让她帮忙找几枚硬币然后拿去厨房。
“知道啦！”余漾一边应声，一边将手机揣回口袋，起身过去帮忙。
按照B市的风俗，大年三十都要吃饺子，长辈会在饺子里放小硬币，哪个幸运儿吃到了，新年就能财源滚滚。
以前每次过年，余漾跟苏千俞都会跟在余奶奶屁股后头，盯着那些圆滚滚的饺子下锅，都想吃到硬币，做哪个幸运儿。
余漾的运气不太好，好在苏千俞虽然嘴巴欠揍了点，但对妹妹很好，有时候会将包着硬币的饺子偷偷放进余漾碗里。
想到小时候的趣事，余漾忍不住笑了笑，不过今天没人跟她抢着吃饺子，也没有哥哥悄悄在她碗里放硬币，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余漾跟在姑姑跟奶奶身后，像模像样地拿着饺子皮，又往里面填了馅儿。
余漾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她将包好的第一个饺子递到姑姑面前，乌黑澄澈的杏眼笑盈盈的，一副讨表扬的表情。
“姑姑，你看！”
余沁眼睛一亮，满口称赞：“不错不错，妹妹第一次包都跟我包的差不多了，待会可以少放点馅儿，放枚硬币进去。”
“你是不知道你哥多难教，饺子被他整的比包子还大，不是馅儿放少就是放多了。”
余漾抿唇笑，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成果放在案板上。
她抬眸看了眼客厅的时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耳边是烟火绽放的声音，夹杂着电视机里传来节目主持人标准的普通话。
面前包好的饺子一盘一盘下锅，余漾将手洗干净，看了眼手机，都是身边几个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江燃依然没有回复。
余漾有些失落，还是很礼貌地挨个给朋友回复了祝福。
那家伙一直不回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或者还在加班？
夜里，余漾给身边的长辈拜年，领了不少压岁钱。
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但每年的压岁钱仍必不可少，大人眼里，她似乎永远都长不大。
眼看时间已经快到零点，余漾待在客厅，整个人昏昏欲睡，直到漆黑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江燃打来的电话。
看到眼前熟悉的名字，余漾瞬间清醒过来，拿着手机连忙去了卧室。
到了卧室，她才按了接通键。
“江燃？”
她抿唇，攥着手机小心翼翼开口。
静了两秒，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熟悉低沉的声音：“漾漾。”
他的语速很慢，低似呢喃。
余漾抵着卧室的房门，连灯都忘了开，听到江燃的声音，她呼吸微顿，单薄的身影藏匿在黑暗中，忽然有点难过。
她揉了揉泛酸的鼻子，软绵绵的声音带了点委屈：“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呀......”
虽然知道江燃在忙，可余漾还是觉得难受，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似乎离开了手机，两人便再也联系不到。
听着女孩带了鼻音的声音，就连控诉都小心翼翼，江燃的心脏蓦地停了半拍。
他本来还想解释，转念又觉得这不是最关键的，于是压低嗓子，认认真真道歉：“漾漾，对不起。”
他的语气格外诚恳，语速不急不缓，即便是“对不起”，也藏着缱绻的温柔，像在说情话。
听到江燃的道歉，余漾眨了眨酸涩的眼眶，有点不好意思，她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只是一整天没有等到他的消息，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平复好情绪，余漾小声道：“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想问你，今天有没有按时吃饭....”
她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江燃舌尖抵了抵嘴角，压低的声线充满了笑意，“那有没有想我？”
电话那头的小姑娘不假思索道：“当然有啊~怕你一直忙，没人陪你过春节。”
两人和好以后，倒有点故态复萌的趋势，余漾从不会在江燃面前掩饰自己的感情，直白又坦率，就连偏爱都是明目张胆的。
江燃还未说话，余漾听到那头传来烟花炮竹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听起来很热闹。
余漾下意识抬眸，隐约意识到什么，径直走向阳台拉开了窗帘，这会刚到零点，几乎全城都在放烟花，到处都是绚烂夺目的彩色，黑幕也挡不住的光亮，四溅的花火从夜空直直落下来，仿佛被迷住了眼。
两人所处的位置声音似乎有重合，余漾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急忙问：“你在哪？”
江燃望着车窗外绽放的烟火，耀眼的光芒倒映在他眼底，笑意温柔到极致。
“我在你家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