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在做项目很多,但完结很少,去年完成了两个,今年计划也是两个。”他停了下,看向老马,“这个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盛总,你刚回来可能不知道,前两年IPO全面暂停,全国一大堆项目压着,都积成堰塞湖了。”老马逮住机会大倒苦水,“我们运气背,做的项目全在排队,部门里的人都被栓死在这些项目上脱不开身,单是补年报就快补死了。”
盛怀扬点了点头,并未反驳他,而是顺着他的话,“我刚回来还真不清楚,是有什么规定必须等所有项目过会,才能去拓展新客户?”
以彼之矛攻其盾,老马说他刚回来不知道,那他还就“真不清楚一回”。
老马扼住,半晌才怏怏道,“那倒没有。”
盛怀扬目光转向洛逸飞,“一部有几个项目在排队?”
洛逸飞迟疑了下,“十来个吧。”
“二部呢?”他看向朱波。
“我们没一部多,不过也不少。”
他略点头,视线再次投向老马,“应该不需要再问四部了吧?”
老马白白胖胖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知道了,我们今年争取再多开几个新项目。”
“几个?”盛怀扬追问。
老马呆住,不曾想他竟会步步紧逼,斟酌片刻才说出一个数字,“4-5个吧。”
“什么时候立项?”盛怀扬再问。
“下个月,最迟下个月底。”老马脸色更红。
“好,我希望下月能看到进度表。”
老马硬着头皮点头,待盛怀扬移开视线,他才摸出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而盛怀扬则从桌上抄起一份材料,“二部这份报告很精炼,一张纸都没用完。”
朱波性子和老马截然不同,面对这个暗讽,非但不在意,还撇嘴嘲了回去,“又不是写作文,要那么长干嘛,二部的情况、项目都在我脑子里。”
盛淮扬抬了抬眉梢,声音寡淡,“朱总给客户的报告也这样,放在脑子里?”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答是,那是不专业,投行大忌。答不是,那就说明他是故意写这么短,敷衍盛怀扬,直接承认了轻怠顶头上司。
人称GC老狐狸的朱波竟无言以对。
盛怀扬却没有再咄咄逼人,而是话锋一转,“报告虽然简单,但据我了解,二部这两年业务重心全在公司债上……”
“盛总是不是想说二部业务太单一?”
被抢断话的盛怀扬并未露出半丝不悦,而是抬了下眼,示意他往下说。
“盛总,咱们国内市场跟你在美国不一样,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业务都能做。尤其这两年,IPO收紧,好多项目都砸在手里,要是再指着IPO那点活,还不得饿死?”
他轻哼了声,“不过就如你所言,你刚回来对国内不了解,大概也不太清楚现在监管部门出了公司债新规,允许非上市企业发行公司债,这块市场蛋糕大着呢,刚才还有一家地方城投主动找上门,想发10个亿。”
盛怀扬颔首:“是很大,去年全国公司债发了940期,总融资一万多亿,今年应该只多不少。但是……”
他双目倏然锐利,“监管给各大券商进行了‘双五十’口头指导,朱总应该知道吧?”
朱波不以为意:“‘双五十’稍微包装下,都能满足条件。”
“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要发布“双五十?”
朱波眸光闪烁了下,“证监一年出的条例多了,没事儿就整几个出来。”
盛怀扬不再和他兜圈子,“这么说,你是没看出来审核口风在收紧,窗口期在关闭?”
“城投主动找上门,是单纯因为你做得好,还是其他投行已经预判未来市场肯定走低,主动调整了业务重心?”
“监管口头指导双五十是为了让投行去替城投包装发债?双五十不奏效,政策会不会再收紧?”
“去年井喷发债量下,投资者反应如何?市场迹象又如何?二部今年发出的六家债,二级承销量又有多少?”
他一连抛出数个问题,层层递进,尖锐锋利,直插核心——朱波哑口无言。
夏时初、洛逸飞和老马三人互看一眼,在对方眼里读到了相同的含义。
数据新规张口就来,盛总这哪里是不懂国情?
至于朱波,作为资深的投行人,又怎么会判断不出监管动向呢?不过是前期投入太多,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舍不得对已承接的项目撒手而已。但他们都很清楚,再这样下去,等市场真的不好做时,想再调头转型也就来不及了。
盛怀扬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朱波:“朱总,我懂不懂没关系,但你必须得懂。有句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点到即止,他不再废话,视线投向了夏时初,“夏总的报告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