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妃静静坐了许久,看着六皇子沉沉昏睡过去,半晌,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毫无血色的脸颊,又掀开被子一角,本想看看他肩膀上的伤口,却见上面已经贴了好大一块膏药,黑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饶是如此,瑶妃还是难以忘记昨日在马车外看到的情景,她根本不敢阖眼,只要一闭上,眼前就是那血肉模糊的一片,好似在她心里剜了一刀。
“你想做什么,直接告诉为娘不好么?为何非要这样折腾自己?”瑶妃低喃,面上滚下泪珠,也不知是说给六皇子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得:“我是你亲娘啊!你连我都要防备着么?”
门外,刚梳洗完的苏静云本打算提醒瑶妃稍后要给六皇子喂药,却不经意间听到了这番话,她抿了抿唇角,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门外。
瑶妃默默哭了一会儿,取了帕子擦去面上的泪痕,一转身,又是温婉贤淑的瑶妃。
不多时,有公公来报,说皇上就要过来探望,瑶妃起身,理了理裙摆,不顾公公的劝阻,恭候在门外。
皇上来时,面上的神情依旧不大好,却在看到瑶妃之后,露出了一丝笑容:“朕听闻宁昶醒了,特意过来看看。”
瑶妃福身称谢,才道:“不知您要来,宁昶刚刚服了药,这会儿又睡下了。”
皇上听罢,也不恼,拉了瑶妃的手往里走,问道:“让他睡吧,言大夫怎么说?”
“人醒了,便是好事,这两日还要多多注意,以防伤口溃烂,发热,等熬过这几日,便是过了这一劫。”
皇上认真听着,安慰道:“宁昶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
瑶妃笑了笑:“借您吉言。”
“宁昶也是朕的爱子。”皇上说着,进屋去看了看,许是昨日被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给吓着了,这一回,他慢吞吞地往床边走,闻着只有淡淡的药香,这才靠近了去。
瑶妃候在一旁,将皇上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面上却无分毫变化,只等皇上看过六皇子之后,才柔声道:“皇上也许久没合眼了,我陪您去歇一会儿?”
皇上眼底都染了几分笑意:“不折腾了,就在外间靠会儿,劳烦爱妃给朕泡杯茶就好。”
瑶妃含笑称是,服侍皇上躺好,净了手,慢悠悠泡了壶茶。
皇上半眯着眼,看着她赏心悦目的动作,喟叹一声:“这么多年,朕身边,唯有爱妃是真心待朕!”
瑶妃的动作一顿,随即捧了茶水递到皇上手边:“皇上何出此言?”
“昨日若非爱妃提醒,朕差点儿就被唬弄过去了。”皇上说着,来了气:“朕竟不知,御林军里竟混进了逆党!若非昨日朕崴了脚,恐怕这会儿躺在床上的就是朕了!”
“皇上箭术高超,哪会轻易被射中?是宁昶身子太孱弱,才被逆党阴谋得逞。”
皇上握住瑶妃的手,道:“爱妃,朕这次绝不会轻饶了他们,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人!”
瑶妃心尖一颤,却没再出声,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狠。
苏静云掐着时辰过来时,皇上尚未离去,得知她的来意,对她的态度十分温和。
“当初宁昶求朕指婚,朕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倒不失为一桩美谈。”
苏静云低着头,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回话。
瑶妃笑道:“皇上,云儿还小,您就让她去给宁昶喂药吧。”
皇上哈哈大笑:“去吧去吧。”
苏静云忙不迭行礼,逃一般去了里间儿,唤醒六皇子喂药。
六皇子睡得沉,苏静云连着喊了许久才叫他睁开眼,喂药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反应,吃完又继续沉沉睡去。
“宁昶这般嗜睡,是否正常?”
瑶妃的声音冷不丁儿从背后响起。
苏静云轻声回道:“老师给殿下用的药里,含了安眠的药剂,所以殿下才会嗜睡。老师说,睡眠的时候身体能恢复得更快。”
瑶妃颔首:“辛苦你们了。”
苏静云自是不敢应。瑶妃也不再言语,皇上已经离开,她便来继续陪着宁昶,即便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也是心满意足的。
瑶妃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娘娘想让殿下离京?”
瑶妃点头:“宁昶不能继续留在京城,与他而言,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事。”
苏静云道:“殿下似乎有自己的打算。”
“这次,由不得他了。”
苏静云静默。
瑶妃转身,拉着她的手,殷切叮嘱:“宁昶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苏静云面上微红:“娘娘,我何德何能,受您如此重托。”
“你能行的,宁昶的身子能好,言大夫的医术固然高明,却也离不开你的精心饲养。”瑶妃无奈道:“宁昶被我惯坏了,任性挑食,可他却喜欢你做的吃食,你能养好他的。”
听着堂堂皇子被瑶妃形容得好似宠物一般,苏静云有些忍俊不禁。
瑶妃同苏静云说了会儿话,便离开了,她还有旁的事要做,不能一直守在这儿。
六皇子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言明又给他换了一副药,比之上午那会儿,伤口似乎又愈合了些许,苏静云不由再次暗暗惊叹自家老师的高明医术,调制出来的膏药竟有如此奇效!难怪他不肯让其他人近身伺候六皇子。
许是为了分散六皇子的注意,元宝在一旁絮絮叨叨:“殿下,皇上这次动了大怒,那几个逆党供出两个御林军后便自裁了,御林军自知在劫难逃,只说自己财迷心窍,本以为对方是为了哪家公子偷摸作弊来的,却不知对方居心叵测竟是意图行刺的逆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