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在这样的环境下,没了腿便等同于等死。
他又冷、又累、又饿、又渴,就连一只他都奈何不了……生存是生物的本能,在生存的重担之下,轩辕邪只好做出妥协。
“附近还有人么?朕饿了,若是有谁能给朕食物,朕便赏赐他白银千两!”
“朕渴了,若是谁能给朕干净的水喝,朕便赏赐他锦衣玉食!”
“若是谁能够将朕从这里带出去,朕直赠予封地!”
“朕……”
轩辕邪不信邪地喊了好几声,不肯放弃一丝希望。
而在他没有看到的黑暗角落,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哟,轩辕邪,如今你哪里来的白银千两?你还不明白你就是一个毁容了的残废乞丐吗?”
这道声音的主人应当是个男人,比起寻常男子又多了阴柔之气,以矫揉造作的姿态挤兑出刻薄的话语,似乎……有些熟悉。
很快,那人便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同样是一套破烂的麻布衣,对面出来这人的脸也被毁了个彻底,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可依稀能够从眉眼看出,此人有五分像南宫璃,还有五分像胡娇娇。
突然,对方语气一变,重新变成了正常男子的状态,只是充斥着愤恨,一下子扑上前去,掐住轩辕邪的脖子。
“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恢复正常了!冯玉书是这么答应我的!我要从这个该死的地方出去,你们统统去死!”
轩辕邪被掐得两眼凸出,仿佛下一秒两颗眼珠子便要脱离眼眶。
但很快,对方语气又成了胡娇娇式的妩媚状态。
“住手!南宫璃!你不可以杀他!否则我就要被消灭,我决不允许你杀他!”
“胡娇娇你不过是一只作恶多端的妖物,死不足惜,而我还有大好未来,我还有师父需要赡养,你休想阻挠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什么要赡养师父,你骨子里根本就是将人当成一件救人脱离苦海的工具!你想博得冯玉书同情?我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
“我管你?你快离开我的身体!滚啊、滚啊——!”
“你以为老娘稀罕呆在这个连根儿都没了的身体上吗?你以后就是个废物!”
“噼啪!噼啪!”
轩辕邪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同时像南宫璃和胡娇娇的太监先是在争吵,但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而且大有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动手的可能,连滚带爬地匆匆躲到一边。
同时,他的心中浮现出一个惊悚的猜测:
莫非,胡娇娇的魂魄被塞到了南宫璃的体内?这两个人,要共用一具身体?
难道自己体内也有别人的魂魄吗!?
就在轩辕邪愈发恐惧的时候,争执过一番的胡娇娇和南宫璃总算是累了,颓废地倒在地上。
“你的记忆,只能维持七日。”南宫璃嘿嘿一笑,带着仇恨,也带着幸灾乐祸,恨不得看轩辕邪变得更惨一些,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切换成胡娇娇,“轩辕邪,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笑你么?我们早已接受现实,而你,却要重复着从皇帝变成乞丐的落差!”
“你们骗人……你们骗人……”
轩辕邪捂着耳朵,崩溃地趴在地上,涕泗横流。
南宫璃冷笑:“我们三个已经被绑在一起了,这里就是地狱!你先前做皇帝,不知民间疾苦,所以你就永远当着一个废物乞丐吧!不过这样也好,你好歹还能在梦里头回忆一番当皇帝的快活日子。”
胡娇娇狠辣道:“冯玉书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争得头破血流,却偏偏奈何不了对方!若非他要我保你命,否则我现在就直接将你的肠子挖出来烤着吃了!明天大街上有善人布施,如果你不想饿死的话,现在就跟着我们爬过去吧!”
至于为什么要爬过去,而不是直接呆在那儿占了位置将来继续乞讨?
因为这是底层乞丐之间的规则。
他们三人,是最低等的乞丐,住的也是位于荒山野岭的破旧寺庙,平日里是去不得城区的,否则侵犯了其他乞丐的领地,会被联合起来殴打,即便被打死也不会有人帮忙主持公道。
但是到了善人布施的时候,他们是可以吃的,一天吃这么一顿,再捕捉一些蛇虫鼠蚁,野菜野果将就,倒也不至于活活饿死。
眼见轩辕邪没有动作,南宫璃龇牙咧嘴地说:
“我告诉你,去晚了的话就没得吃了!如果你不想这一整天都只能吃草根的话,就快爬,你没有吃的我们是不会帮你的!”
胡娇娇:“如果你被饿死的话,我和他都不会获得好处,不过这样以来,我们也不必迁就你了。你别动歪脑筋,觉得你可以以死来要挟我们,这是不可能的事!”
——爬!
曾经走一段稍远的路都要乘坐骄辇的大姜王朝皇帝轩辕邪,如今竟然沦落到此等地步。
从郊外到京城的路,若是走路,需要两个时辰;若是乘坐马车,只需要不到一个时辰;但若是爬……那时间可就久了。
见证了从晨光微熹到日光大盛的景象,轩辕邪看了眼自己满目疮痍的手脚,万千苦涩之意如毒蛇般扼住他的咽喉。
回到了熟悉的京城,可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
曾经他只会仰头看人,而现在,就连路过的小孩儿都可以仰头看他,连狗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撒一泡尿。
平日里会布施的家族是京城里的赵家,一群衣衫褴褛之人聚集在赵家的正门,浊气冲天。
轩辕邪记得赵家家主性格刚烈,不受掌控,所以他便将人斩了,没想到如今竟是赵家的妻女救了他一命……
“时间还没到吗?”
轩辕邪的声音沙哑难听,从醒来到现在,他只喝了一些露水,嚼过几片草叶子,却爬了好几个时辰,是个人都受不住这样造作。
南宫璃:“等着吧你!一直都是正午,现在时间不算迟,但来早了才有东西吃,粥和饼数量有限,是会吃完的!”
轩辕邪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赵家的大门,以往他吃惯了山珍海味,看什么都不屑一顾,可现在却要为了一碗稀粥和一块干饼乞讨。
等啊等,聚集在赵家附近的乞丐越来越多,可大门却迟迟没有开。
终于,在日上三竿之际,大门开启,但来人却不是熟悉的赵家女眷,而是老管家。
老管家冷淡地说:“今日是公主从净云寺归来之日,我赵家往后三日均不再布施,你们速速离去。”
很多乞丐都只是微微一愣,就遗憾地带着家伙离开。
唯有轩辕邪在希望落空之后,一下子就怒了,指着老管家的鼻子便开始破口大骂。
“你们这是什么善人!朕大老远爬着过来,你们竟然不拿出东西给予招待,分明是黑了心肝的!死罪!都是死罪!”
此话一出,老管家的表情立刻就变得不善了起来。
“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果真是群喂不饱的白眼儿狼!此番话我会如实禀告我们家夫人小姐,以后你们都别过来了,滚!”
“砰咚”一声,大门重重阖上,卷起一片灰尘。
轩辕邪张了张嘴,本以为自己这番逼迫对方就能拿出些东西,没想到对方直接就顺着他的话说了。
少顷,他只感到头上出现一片阴影,仰起头一看,就发现是一个说不上强壮的干瘦老头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那目光就跟要shā • rén似的。
不光是这个老头,很快,附近的男女老少便全部围了过来,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瞪着轩辕邪,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得罪了人家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我们全都得遭殃!”
“吃?就知道吃!吃不死你还!”
“死废物,我老娘就等着粥呢,要是没了,我把你血放干了煮汤!”
“打死他!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