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想骗我。”
“墨焰,对不起。”
对不起,她终究没能赢过命运。
浅莲的莲子也没能让她多撑几年,逆天改命原本就是万中无一之事。
她不该强求。
帝释天在一月之后召集了各部族长,二十四诸天以及各天要员宣布自己即将殒身的消息。
这是有前例可循的状况,须弥山很快进入了悬位以待的状态。
星见们开始占卜预测下一位帝释可能出现的方位,帝释的葬礼也需要开始准备起来。
天人五衰绝非名誉的身陨方式,但本届帝释过去功绩非凡,有浓墨重彩大书特书之处。笔官为她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版几百页的悼词,却被帝释天一一驳回。
这一年须弥山没有举行年末宴会,最后一天下了好大一场长生雨。
帝释天自你之后就很少去看墨焰,倒是偶尔去看看无念。两人同病相怜,怜玉也是时日不多。守世一族为这少主月月举行会议,想要挽救她的性命,倒是她自己不甚在意。
帝释天明白她,她自己也不甚在意,所以没将这件事告诉无念。
大五衰既起,大罗金仙也难救,她已不再执着不再强求,只想平静地过完这最后的几年。
唯一不放心的是这几年妖界鬼界形势动荡,她好不容易铺下的那些网都还未来得及回收。她即将陨落的消息虽未大张旗鼓地宣传,但也没有特地隐瞒,对方若真想知道并非什么难事。
届时若是趁此发难,恐怕须弥山必要一番苦战。有乾达婆、苏摩和青筝在她本也不用过分担心,怕只怕新上任的帝释不循旧历想要大刀阔斧地改革,到时候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在所难免。
可那也是她死后的事了,帝释天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
帝释将逝,须弥山的氛围自然十分压抑。
婉璃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几乎天天都要偷偷哭一会儿,见到帝释大人便心中无比难过。但她还有照顾王妃的职责在身,只得努力打起精神。
“业火已尽数归还到王妃身上,从今日开始您再不必拘于这小小的胭脂舍了。”
蒹虚为墨焰诊断完,送上恭喜之词。这两年时间,帝释天每一次见她都是为了双修归还业火之事,今日夙愿终于达成,除了她却没有一人显出欣喜之意。
“太好了,焰儿。”
帝释天容资依旧,只是周身再不见一丝光华。与其说是天人,她如今更像凡人。
墨焰垂着眼像是听不到几人的声音,好一会儿才轻轻问道:“我真的不必再拘于这小小的胭脂舍了?”
蒹虚没敢答话,帝释天则点头道:“是的,你自由了。”
“哪里都可以去?”
“哪里都可以去。”
“不再是这须弥山的王妃?”
“没有帝释,自然不再有王妃。”
墨焰倏然抬起头看向帝释天,眼中光彩夺目,神情似笑非笑。
“帝释天,你是不是也解脱了?”
帝释天看了蒹虚一眼,见她乖觉地和女官们一起退下,这才回答道:“如果死是解脱,我想是吧。”
“那我呢?”
帝释天看着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勉强笑道:“你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我对不起你,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数满足你。”
墨焰觉得自己这两年——不,这么多年都犹如生活在梦中。而今天,在业火终于彻底回归到体内的今日,她重新回到了现实,重新活了过来。
冰冷的身体重新获得了热量,空虚麻木的心口也再次跳动起来。
她记起来了,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她向帝释天的复仇明明才刚刚开始,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结束呢?
墨焰露出了她从不可能露出的妖冶笑容,“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要后悔。”
“除了对你,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是啊,原来是这样。
帝释天是她生命中的劫难,她又何尝不是帝释天的劫难呢?
她们生来注定互相吸引,也注定互相伤害,至死方休。
可句号不能总由一个人来划下,那对另一个人来说太不公平。
这一次,轮到她来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