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晏除了身上的伤外,手掌上也有一些细细麻麻的小割伤,与身上如利刃割裂的伤口不同,像是更细的东西造成的。伤口边沿处的软组织有点收口,想来不是今天弄伤的。
简子陌蹲在左丘晏跟前,细细把他胸口、后背和手上的口子都上了药,接着,目光往下看。眨眨眼,一时之间竟然有点别扭,这情绪来得太奇怪了,他是一位医生,虽是中医,也是上过人体课的。以前在宿舍,夏天的时候宿友们还会穿条四角裤就到处逛也没感觉到不自在。
“咳咳,”简子陌脸有点发热,轻咳两声,问道:“就,腿上有没有伤?”
没等到回答,抬起头,撞上的就是眼含秋水的人,眸光漾着微波,脸颊红红的,正呆呆望着自己。
简子陌心跳加快,仿佛要冲出胸膛般,握着药的手不由轻抖。
“上完药了吗?”
门口传来左丘绛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声。
两人如同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各自撇开脸。
左丘绛来是因为陈老不肯走,想跟简子陌谈谈,谈中医的事,也想谈谈小弟的病情。
简子陌还没说话,手心被握住,回头看到的就是头发凌乱,额角还在流汗的人,漂亮的凤眼带着淡淡的疲惫,苍白的脸与唇瓣几近同色。
“过阵子吧,我还要给晏晏煎药。”简子陌之前已经得到左丘爝的同意,他可以给左丘晏开药,所以现在他的心思都在这上面,跟陈老也谈不出什么。
“我去跟他说。”左丘绛也是听陈老说想跟简子陌谈小弟的病情才过来问的,看两人谁也离不开谁的样子,无奈离开。
狂躁症爆发后的患者一般都会陷入沉睡,有人睡一两天,有人三四天,左丘晏才半个小时就醒了,他的精神状态其实是非常差的。
简子陌帮他上完药后,又让他把脸洗干净,帮他把头发梳好就让他睡了,然而左丘晏却始终不肯闭眼,定定看着他。仿佛刚被抛弃的小兽,好不容易被新主人捡回来了,害怕自己一闭眼,是一场梦。
“睡吧,我不走。”简子陌坐在床边,给他拉拉被子,手覆盖在他额头上,轻滑下,测一下他心跳,轻声问道:“头是不是很痛?”
左丘晏轻轻“嗯”一声。
简子陌换个方向坐在他枕头边,双手放到他后脖处,轻轻按着风池穴:“睡吧,我保证不走。”
脑子痛得厉害,被这一按,一股舒适感由内至外,让疼痛减轻不少。自回帝星后就没怎么睡的左丘晏总算有了困意,哪怕再想撑着眼看着这人,也抵不过困意,慢慢闭上眼。
简子陌的手劲由重到轻,等听到他呼吸声平缓后才收回手,小心翼翼起身,提着背包出去。
果然,外面左丘绛、三位医生都还在,意外的是左丘爝不在。
“我先给晏晏煎药,”简子陌轻叹一声,这些人怎么这么执着,接着道:“现在也晚上了,要不是你们先回去吃晚饭?”
除左丘绛外,在场的人都被简子陌这么淡定弄得有点不适应了,陈老还是老问题,中医。欧阳女士则是对他的量子兽感兴趣,盖尔博士两者都有,他研究精神体、精神力一辈子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量子兽能瞬间化解三百名2S战士同时发出的精神力攻击,也是第一次发现有人能用量子兽让三殿下陷入沉睡。
“几位先到迎松殿休息吧,很多事,也不急在一时,反正你们也要留在这里几天。”左丘绛劝道,现在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弟弟更重要。
三人无奈,只得离去。
简子陌轻叹一声,看向左丘绛:“您好,请问那个厨房在哪里?”
左丘绛见简子陌有点紧张,扑簌一声笑了,说道:“不用跟我用敬语,可以跟小晏一样叫我二姐,不介意我叫你简简吧?”
左丘绛样貌非常出色,眉间带着英气,一身军服穿得英姿飒爽。
简子陌对她挺有好感的,点头说可以。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厨房里面正在准备饭菜,女官手抱在胸前,凌厉的视线在偌大的厨房扫过,朗声道:“今天三位殿下都在这里吃饭,给我把力气都使上了啊,绝对不能让殿下挑出半点错。否则扣奖金是轻,严重者……”
“梅女官。”
“殿下!”正在训人的梅女官看到皇女过来,非常惊讶,以为是她饿了等不及跑来厨房,连声道歉:“殿下,很抱歉,饭菜很快就能好。”
“没事,”左丘绛摆摆手,说道:“这位是简先生,看他要什么,你配合一下。”
女官看向简子陌,意外扶摇殿会出现陌生男子。
简子陌对梅女官说道:“我要一只砂锅,还要一些厨具,再给我两个灶,麻烦了。”
女官连声应好,赶紧让人收拾地方。扶摇殿只有一位殿下,一般没收到通知都会默认二殿下在主殿吃饭,陛下、皇后出访,二殿下不是在建始殿吃饭,就是在军部吃了才回来,平日这里的厨房没几天开火的。
但是今天建始殿被炸了,皇太子、三殿下都会在这里吃饭,厨房非常重视,早就忙起来了,所有灶台被用上,一时之间竟然没法找出来。最快的一道炖菜还要七八分钟才能出锅,这眼看开饭的时间又到了。
简子陌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动作,见她们小声商量着,说道:“没事,我药还要泡十分钟,等一下也行。”
左丘绛眉头一蹙,说道:“不是还有炒菜灶吗?让出两个,晚饭往后推也没事,而且我们只有四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菜,不用弄一大桌的。”
女官连连应好,目光不由扫眼前的少年一眼,心里嘀咕,这人是谁啊?不会是未来的驸马吧!
左丘绛想了想,继续道:“以后见到他,如见到我和三弟一样,知道吗?”
厨房众人一愣,当即精神了,异口同声应“好”。
三殿下,那位被困在永宁宫的皇子,听说,从他窗户走过,脖子都会被扭断。
厨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简子陌很敏锐感觉到了,却也没弄明白,把背包放下来,开始抓药。
简子陌这剂药还是安神为辅,主治狂躁症的药方,药性不算重,接着他开始弄药膳。中药与中药之间也会出现相克,所以简子陌用的都是同系药物,一道桂圆童子鸡、参砂蒸蛋和清炒生菜。
煎药要一个小时,炖鸡也要一个小时,所以剩下的两道菜不着急。
简子陌问起左丘晏的事,当听到昨天他竟然把杯子捏碎,这才知道为什么他掌心会有细小的伤口了。
心底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想到之前左丘晏说的,因为看到他跟左丘陵在一起,所以才诱发狂躁症,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心微微闷疼。
“章续不是说你没有精神力吗?那只治愈系量子兽是怎么一回事?”左丘绛早就想问了,抓心挠肺,那强大的治愈系量子兽,让她的量子兽都受到波动了。
身旁的声音打断简子陌的思考,茫然片刻,瞳孔慢慢睁大,不可置信看着左丘绛。
对,量子兽。
当时他心神全在左丘晏身上,看到量子兽出来以为是别人放的,后面也把这事放到脑后了。
现在想来,他当时喊“晏晏”的时候脑袋只有一念头,救他!
后来整个人恍惚一下,那只庞大的量子兽就出现了。
是他意念放出来的吗?可是,他为什么没感觉?
左丘绛见简子陌一脸迷茫,问道:“你,不知道?”
简子陌摇头:“不知道。”
话落,眉蹙想感应一下,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手指按在寸口上,细细感受着脉搏。
他对治愈师的脉象并不算熟,当初他给一名治愈师把脉还差点把他认为是女扮男装了。不过自古以来,男女脉象是不同的。男子以气为主,女子以血为本,不同之处在于“男尺脉恒虚,女尺脉恒盛。男尺脉弱,女尺脉盛”。
所以细细分辨后,就能弄明白了。
但其实,治愈师的脉搏又不能以男女来分辨。根据简子陌得出的结果,他是气血兼容,脉搏如秋水般温润又如春雨般绵延,是一种很舒服的脉象。传统书中所记载的,很难对上。
而现在,简子陌的脉象仍是正常人类的无精神力脉象,没战士脉搏的强劲有攻击力,也没治愈师的平和。
“我感应不到。”简子陌神色迷茫,不由按按太阳穴,看来他对这方面的研究还要继续深入。
“到时让陈老给你看看吧!”左丘绛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自己有精神力的人,并且也感应不到精神力,这种情况,明显不正常。
不过她怕让简子陌多心,也没多说。
简子陌的三道药膳做好了,配着煎好的药放在小推车上,正想推出去,看到厨房的人虽努力掩饰,眉间仍有不适,当即明白了。
“二姐,你看能不能弄个煎药房,到时用来煎药。”简子陌目测自己可能得在这里呆几天,不能总是来膳食厨房里煎药,对谁都不好。
“嗯!”左丘绛应声,冷冷扫眼厨房的人,跟着出去。
她经常去三弟那里,闻惯中药的味道了,殿内的人并没闻过中药的苦涩,脸上的表情都没收好,看来她不常在,还是让大家太放松了。
简子陌推着小推车回到殿内时,刚从走廊拐个弯,就看到一身红袍的左丘晏已经醒来,赤脚站在房门前,远远望着前方,像迷路的小孩似的。
“晏晏。”简子陌胸口闷痛,叫了一声,推着小车快步走过去,“怎么这么快醒了?”
左丘晏转过头来,静静看着人走过来,垂在身侧紧攥的手慢慢松开,脸上涌上委屈:“你去哪了?”
“去给你煎药了,你这睡到一个小时了吗?”
“睡够了。”
“又不穿鞋?”
“都怪你。”
“好,好,怪我。”
左丘绛没有跟上去,脸色有点发白,量子兽在脑海中叫嚣,全身僵硬,等两人往饭厅走去这才放松下来,靠在墙边喘气。
刚才小晏站在门外,那强大的精神威压与杀意,为什么简子陌感觉不到?
那种可能的力量,哪怕是治愈师、普通人,都不可能感受不到啊!
“啪啪啪啪!”
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左丘爝带着几名军官跑进来,却只看到左丘绛,那股蔓延了整个宫殿的可怕力量消失了。
左丘爝看着苍白着脸的妹妹,沉声问道:“小晏呢?”
感受到那股威压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小晏了。
左丘绛捂着胸口,哑声回道:“应该,在吃饭吧!”
“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