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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六翮香(番外六)(2 / 4)

陆瞻觉察到她的骨头在发颤,于是一寸寸地将她拥紧了,“我怎么瞧你哪一面都很好?”

芷秋嘻嘻笑,往天上看一眼,“也就是你了,我不干不净的,你也不嫌,当我宝贝似的供着。”

“你这话儿就错了,什么叫‘当’?你本来就是个活宝贝嘛。”说着去撩她的衣襟,“哪里不干净,叫我瞧瞧看。”

“哎呀好好说话呢!”她搭开了腔,突如其来地转到另一个话题上,“要我说,你也可以求饶,说句软话,求他们放了你,兴许能躲过去呢?”

星曜簇月,夜空里偶然有一朵流云,无根无缔地飘零,陆瞻眺目望着,便想起她曾说过的话,那个陆瞻沉稳、不大爱笑。他想,有自己这朵注定飘零的云,他当然无缘放晴。

但,他应该和自己一样,也会认为这是值得的,“算了,如果没有那一刀,我怎么能成为对社稷有用的陆瞻?又怎么成为你爱的陆瞻?”

芷秋在他手臂间翻了个身,眼睛泛水,“不论是哪个陆瞻,我都爱你。”

“可我怕没有那一刀,就不能成为苏州提督织造太监,也许就遇不到你了。”他挑挑她的下巴,很刻意地笑着,刻意得僵硬,“可能老天爷送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勇气去面对一刀之后、遇见你之前的那些日子。”

说完,陆瞻撤回一只手臂,抬起来散漫地遮住眼睛,“我真嫉妒他,他一回来就能抱着你躺在那张软绵绵的床上,而我一回去,就要面对一场酷刑和一段生不如死的年月。”

芷秋盯着他起伏的侧颜,用一个指尖从他高挺的鼻梁滑过,算是安慰,“我给你吹曲箫吧,你平日最爱听了。”

他放下手臂,眼色没那么惨淡了,兜着她笑,“哟,你还会这个?就瞧见墙上挂着把琵琶,还以为你就会那个呢。”

“姐姐我多才多艺,什么不会?你等着。”

言讫,芷秋捉裙跳下榻去,在书案后头的多宝阁上取来玉箫,在他稍显落寞的笑颜中,轻吹箫动,铜壶漏转,缱绻而悠扬地绞断西楼月。

烛灺更阑,次日醒来,只见枕冷衾寒,偌大一张床铺只躺着芷秋一人。

她揉揉眼睛,撩开帐,窗外金燕裁细风,瘦影竹竿乱,远榻上小篆香残,阳光被芭蕉晃荡着轻扫冷炉,银光投影在台屏,像一柄寒噤噤的弯刀挥在她心上,小小一道创口,却血流不止。

恍惚一阵后,芷秋忽然哭了出来,起先是微微抽噎,后头竟放声痛哭,滂沱的泪雨中,她觉得心上的创口撕裂得越来越大,痛得她又倒回床上,爬不起来。

外头丫鬟们听见,急急跑进来,瞧她满面涕泗,纵横交错地粘着发丝,一只手臂遮着眼,眼皮也闭着,可眼泪还是闯过重重阻挡,接连不断地淌在枕上,胸口起起伏伏毫无规律,张着嘴,像是要哭断了气。

几个丫头你瞧我我瞧你,一时不知怎么办,桃良捉裙坐到床沿上,将她轻轻扒一下,“姑娘怎么了?无端端怎么哭起来,是做噩梦了?还是哪里痛?啊?您哪里不痛快倒是说句话呀!姑娘!姑娘……”

她哭得厉害,呜咽不止,压根答不出话。几人又慌一阵,围在床边心急如焚,却没个头绪。

初月只怕她哭得窒息,招呼着几个小的瀹茶的瀹茶、端水的端水,几个人手忙脚乱地跪在床上将她拽起来,拧了面巾为其匀面,“姑娘,是哪里不痛快?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复复行行的眼泪的根本擦不净,仿佛有一片海从芷秋眼里倒出来,淹没了眼前的一切。

丫头们束手无策,只得焦心地守在一边,初月暗中拉着桃良出去,“你说,咱们奶奶是不是撞见什么邪了?”

桃良嗔她一眼,“别胡说,晴天朗日的,干干净净的一个园子,哪里来的邪?”

“那怎么好好的忽然哭得这样子?”

桃良傻兮兮地摇摇头,眼珠子转着转着,落在那炕几墩的玉炉上,睫毛呼扇呼扇地,到底也扇不明白。

到晌午,芷秋总算将眼泪倒尽了,像哭得累了,呆怔怔地坐在床沿上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丫头们益发急起来,吵嚷着要到玄妙观请法师。好在法师还没去请,倒是先有天兵神降。

一个跟着前往杭州去的火者笑嘻嘻地在门上报信,说是陆瞻大约申时左右进城,使他快马回来说一声。芷秋听见后总算还了魂,来了精神,乱着梳洗一阵,使王长平套了车,要出南城门去接,桃良几人死活劝不住,只得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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