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步子顿住,奚嘉转首:“嗯,怎么了?”
“叶阎王出现的地方,往往厉鬼特别多。现在到了三月的下半旬了,墨斗榜的竞争太激烈了,我也想去苏城,那里肯定有很多积分……哦不,很多恶鬼。既然叶阎王为了你要去首都,那苏城的厉鬼就交给我了。铲恶捉鬼,是我们天师的责任,义不容辞!”
奚嘉:“……”
你刚才说漏嘴了你知道吗!
无论如何,当奚嘉坐上大巴回苏城时,那位裴大师就这么凑不要脸地跟了上来。一路上,裴大师成了话痨,每时每刻都要询问一下苏城的情况,按照他的说法:“我这辈子还真没去过苏城,听说很漂亮?你们江南水乡肯定不错,人家还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嘿嘿嘿,苏城的美女是不是特别多……”
奚嘉懒得理他,但是听他说多了也烦,没等奚嘉开口阻止,一颗古朴的青铜骰子就突然飞到了裴玉的面前,傲气十足地抖了抖。
裴神棍睁大眼,死死地盯着这颗青铜骰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不过多久,裴玉就乖乖地缩到了角落里,再也不敢和奚嘉说一句话。
回到苏城,已经是凌晨一点。裴玉人生地不熟,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厚着脸皮跟在奚嘉的身后,一起坐上了出租车。
到小区门口时,奚嘉下了车,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裴大师,我们很熟吗?”
裴玉迷迷糊糊地反问道:“我们不熟?”
奚嘉:“……”
实在甩不开这块牛皮糖,奚嘉无语地向小区走去,他的身旁,裴玉还在唠唠叨叨地说着。就在一只脚跨入小区大门的一刹那,奚嘉的身子突然僵住,他猛地抬头,看向这片被黑夜笼罩的小区。
只见幽暗的月色透过茂密的树木,勉强将小区照出一个略有轮廓的暗色影子。路两旁的路灯被行道树的树叶遮蔽住,只有很少的灯光从穿过重叠的树叶,照在小路上。冰冷的晚风吹过,激得人身体一颤,吹得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静谧神秘。
小区里,安静得吓人。
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也没有一个居民发出半点声响。
慢慢的,裴玉也停住了声音,缓缓抬头,神色凝重地看向这片小区。
一男一女很快扭打在一起,奚嘉就坐在不远处看着。
打了几分钟后,两人厮打的声音让小区里的许多户人家都开了灯围观起来。凌晨三点,这对男女打的破相流血,到最后,男人将女人打趴到了地上,女人头发凌乱,眼眶乌青,哭着骂道:“老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嫁给你这个没用的畜生!你自个儿说说,你爸活到八十六,他十二年前就得了癌症,到现在都不死,他怎么活这么久的!你说!”
男人往地上唾了口血沫:“我爸现在都死了,你还说这个干什么!”
女人干脆不起来了,直接在地上撒起泼来,她撕扯着嗓子,大声地说着:“你让邻居们都听听!我的大宝和小宝,不到十岁,全死了!去年我肚子里的那个,才六个月啊,也流掉了。你不心疼儿子,我心疼我的儿子!那都是我的骨肉,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爸到底怎么活这么久的,你自个儿心里清楚,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是在活他孙子的命啊!!!”说到最后,已经开始哭天抢地。
男人冲上去揪起女人的头发就往地上摔:“我爸都死了,你这个女表子再给我说!”
“你这个畜生……啊啊啊!”
看着这一幕,奚嘉皱紧眉头,站起了身。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制止,旁边的老道士就突然往男人的面前扔了一张黄色的朱砂符纸,那符纸竟然在空中无火自燃,吓了男人一大跳,也令奚嘉停住了脚步。
还真是个捉鬼天师?
老道士拂尘一甩,正正经经地对男人说道:“赵女士没有说错,李先生,这栋楼的阴气极重,应当正是你父亲的鬼魂在作祟。活子孙寿,是切实存在的,等贫道将那恶鬼除去,你们就不会再夜夜做噩梦,也可以再怀上孩子。”
奚嘉神色凝重地看向这老道士。
活子孙寿。
奚嘉自然听过这个说法。
因为从小体质特殊,父亲带他看了不少“大师”,也听说了很多玄妙的东西,比如活子孙寿。
从古以来就有一种说法,老人如果活得太久,那就是在活子孙的寿命,他每多活一年,子孙们就少一点福分和寿命。于是在古时候,一些孩子总是夭折的家庭,会将家中年迈的老人扔到山上的山洞里,给三天份的水和粮食,从此以后,就尽了子女的责任,让这些老人自生自灭。
然而昨天奚嘉无聊翻看“鬼知道”公众号的历史消息记录时,正好翻到一篇文章,标题是《八大最好笑的凡人迷信事件》。点开一看,排在第六位的正是“活子孙寿”。
在那篇文章底下,玄学界这群不着调的神棍胡吹海吹,对这八大迷信事件嗤之以鼻,尤其是对活子孙寿,他们简直连余光都懒得瞄一眼。
【老夫今年九十六,那不成器的儿子要是敢把老夫给扔了,老夫一道神雷劈死他,要他五雷轰顶!】
在评论底下,这位大师的儿子还出来回复了:【爸!我都六十四了,给我点面子好么!我一直和您说,多跳跳广场舞、认识认识漂亮的大妈,关爱生命,远离“鬼知道”,您就听我一句好吗!】
如今,这位老道士一脸郑重地说活子孙寿真的存在。
大概是被刚才那道自燃的符咒给唬住了,男人犹豫了很久,还是和道士、女人一起上楼:“你要捉鬼,那我就在旁边看着。你这个臭婆娘,要是没问题,老子打断你的腿!”
两人骂骂咧咧地就上了楼,奚嘉坐在楼下,最终没有跟上去。一来是没有名头,他随随便便地跟上去,那对夫妻可能会将他赶下来;二来是他昨天和裴玉也都去过七层,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裴玉也没在七层找到厉鬼的影子。
更何况,现在叶镜之的血还镇压着这栋楼的七层。
五分钟后,从七层楼梯间的窗户口,奚嘉远远地看到一团火在空中浮动。老道士捏着一张黄色符纸,嘴里念念叨叨的,一会儿用桃木剑刺穿符纸,一会儿用雄黄酒往空中喷洒。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奚嘉看见包裹着七层的那股黑气并没有半点浮动,四根血线牢牢实实地将黑气锁在其中。
直到一分钟后,奚嘉突然看见,七层亮了一盏灯。他猛地站了起来,神情严肃地盯着那盏灯,透过窗户的影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牵着小孩的手,在屋子里缓慢地走动。他们走得极慢,与门外正在做法的道士相比,好似蜗牛爬行。
然后,他们一步步地走到了大门前,女人缓缓低下头,透过猫眼,看向了门口的夫妻的道士。
轰!
黑色阴气猛然暴增,四根血线剧烈地颤抖起来。
遥远的首都,冷峻淡漠的男人正与一个和尚说话,突然,他转过头,目光如炬,看向南方。
那和尚双手合十,笑道:“叶道友,怎么了?”
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叶镜之转首淡淡道:“我的血滴子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