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胤禄便知道不是那动画册子了,他更加好奇得心痒难搔,说:“可以是可以,可你能不能别再这样吊爷的胃口了?”
石咏:“卑职告退,这就去忙了!”
“等等,”胤禄赶紧喊住他,“石咏啊……你还是让爷给你掌掌眼吧!我知道你成竹在胸,这件东西,一定世所罕有,旁人都没见过,太后一定喜欢……可是,你要不要爷替你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犯讳的东西?”
石咏停住了,抬起头望着胤禄。这家伙说动了他。
他不是这个时空里的土著,在这康熙朝,连土生土长的大臣们有时候都会犯上位者的忌讳,他又怎么敢保证所做的一定都是对的呢?
“谢十六爷!”石咏想了想说,“十六爷在造办处落锁之前到画工处来吧!别太早,太早了天光大亮,那是……不成的。”
他留下的话更加让胤禄心痒难搔,但为了摆足内务府主管的谱儿,胤禄愣是熬到了造办处落锁前一刻,到了画工处。
石咏已经都准备好了,这次可以算是太后寿礼的一个预演,不仅请了十六阿哥,也有那七八名辅助的画工,还有画工处的主事毛盛昌,一起在他们事先准备好屋子里观看这一场“预演”。
预演的时间不长,但是预演之后,十六阿哥一脸震惊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愣是在外头的寒风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扭头,他对一旁候着的石咏说:“我知道该添些什么了。”
说着他带着小田就往外走。
小田在一旁着急地问:“十六爷这是要去哪儿,天色已晚,宫门落锁在回来就麻烦了。”
十六阿哥却无所谓地晃晃腰间的一只腰牌,说:“刚向皇上讨的腰牌,就因为说了是帮着准备太后万寿,皇上才赐下来的……”
据说当晚十六阿哥跑了好几座蒙古王公驻京的府邸,直到半夜才回到阿哥所。
因为十六福晋是宜妃的侄女,第二天,整个后宫就都知道十六阿哥晚归的事儿了。大家都很好奇,造办处究竟在捣鼓什么,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宜妃她们几个逮不着十六阿哥,只能去问王嫔。
王嫔是汉女,温柔和顺,一直非常讨康熙的欢心,只可惜爵位不高。在宜妃德妃她们这些掌权的宫妃面前,她只有听命的份儿。
“娘娘们这真是为难我了,小十六为张罗太后万寿的事儿,有几天没往我这儿过来了。各位娘娘若是见到他,也点醒他一二,别光顾了差事,不顾身子,这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爱护他们孙辈的意思?”
宜妃瞅瞅王嫔:“你真不知小十六他们在捣鼓什么?”
王嫔摇摇头。
宜妃与德妃互视一眼,有点儿不信。
“连朕都不知道!”说话间,康熙便进来了,笑着免了众人的礼,说:“小十六也长大了,这一次肯花费这么多心思,精心去办这差事,也不枉了太后对他的关照与教诲。”
康熙神色之间,对胤禄等人所做的保密工作,不以为忤,反以为荣。“回头等到太后万寿那日,要是真的合了太后的心意,那朕还能不赏么?”
“皇上谬赞了!”王嫔赶紧谢过康熙帝。
她膝下三个儿子,十八阿哥没站住,只有长子十五阿哥和次子十六阿哥。她生十五阿哥的时候,因为份位太低,无法自行抚养,十五阿哥是养在德妃宫里的。所以说来只有十六阿哥是王嫔自己教养成人,如今得了康熙的称赞,她这做母亲的,心里哪能不快慰,可又偏偏为胤禄捏一把汗,“皇上,胤禄年轻识浅,做事难免毛躁,若是有什么疏离,请皇上万万替他担待一二。”
康熙却笑:“又有什么可担待的?有功则赏,有过即罚罢了。”
宜德几位,忍不住互相看一眼。她们这时候纯是锅边上风凉待着的主儿,胤禄做得好了,她们自然也忍不住好奇,想看看热闹,胤禄若是做得不好,她们也不介意看笑话儿。
一时宜德几位退下,康熙看似随意地问王嫔:“近来,苏州史家可曾命人进京,递牌子见你?”
王嫔:啊?还有这事儿?
转眼到了太后万寿的正日子,前朝有大臣们送上贺表,连篇累牍地歌颂太后懿德慈爱;后宫那里则是内命妇入宫朝贺,一拨一拨又一拨,太后年事已高,见了大半天就乏了,回慈宁宫小睡片刻,才有精力亲临专为她准备的晚宴。
慈宁宫正殿里,为太后准备的各项贺礼早已摆在两大张镂空雕金檀木长条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可是康熙本人见了,心里犹觉不足。
这次毕竟不是太后整寿,各色寿礼都是按的常例,并无特殊,而且除了几家驻京的几位蒙古王府派人入宫朝贺之外,并无其他外国使节。
因此康熙心中觉得不足,隐隐地将宝都押在胤禄和他的内务府造办处身上。
时值初冬,日头落得早,晚宴还未开始,落日余晖已尽,慈宁宫内外,烛火一亮,将整座大殿照得煌煌如昼。
宫中的人却于此事都见到十六阿哥胤禄一人在忙忙地奔来奔去,一会儿招呼几名蒙古衣饰的歌者与琴师在殿外候命,一会儿又去找了慈宁宫的管事太监商议灯火的事儿。
“皇上,难道您就看着十六阿哥这么卖关子、吊胃口?”宜妃性子活泼,坐在太后身边,以帕子掩口,向康熙笑着开口。
康熙知道太后恐怕是经不住太久的宴席,不如先让胤禄先将造办处的戏码给先演了,回头太后倦了可以早早回去休息。
于是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慈宁宫里,得了胤禄吩咐的人,立即动了起来,灯火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原本被照得明晃晃的宫宇,渐渐暗淡,只能依稀见到慈宁宫中人与物的轮廓。四下里传来一片低低的议论声,随着康熙“咳咳”两声轻咳,转为一片寂静。
远处响起“吱吱呀呀”的声音,只见胤禄带了几个人,推着一具车驾径直进殿,那车驾上放置着一物,上面蒙着黑布。
胤禄上前,将那黑布揭去一角,露出里面一幅明亮的半透明幕布,仿佛是一盏极大的宫灯,幕布上有个大大的寿字,幕布后面则是灯火摇曳,看来,是这幕布后面放置着明灯。
“皇祖母,这上面的字,您看得清吗?若是看不清,小十六可以给您调远调近。”十六阿哥来到太后面前,恭恭敬敬地发问。
康熙并宫中嫔妃,此刻都凑在太后身侧,一起伸长脖子望着那一幅尺许见方不算太大的幕布,不知十六阿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而在这幕布后面,几名蒙古乐师也准备就绪,马头琴已架好。
太后有自己的老花镜,当即命人去取来,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儿,便笑着说:“十六阿哥张罗的这个,倒像是走马灯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1《清史稿》中记载,仁宪皇太后万寿:三十九年十月,太后六十万寿,上制万寿无疆赋,并奉佛像,珊瑚,自鸣钟,洋镜,东珠,珊瑚、金珀、御风石,念珠,皮裘,羽缎,哆罗呢,沈、檀、芸、降诸香,犀玉、玛瑙、赩、漆诸器,宋、元、明名画,金银、币帛;又令膳房数米万粒,号“万国玉粒饭”,及肴馔、果品以献。四十九年,太后七十万寿,亦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