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了那么多了,吕师傅,请你将这一段木料锯开吧!”石咏吩咐吕百年,后者默不作声地架起木料,执锯子将碗口粗的木料从中锯断。
石咏和胤禄一起凑上去看,只见那木料外面看着光鲜,木纹整齐而自然,可是锯开之后,截面却质地疏松,颜色很深,看起来不是什么好木料。
“这……这该是……将用过的旧梁卸下来,将表面再打磨光鲜,然后涂上一层清漆,就是这副样子。但这梁起码已经用过了二十年,朽起来可快了。”
吕百年进内务府之前就是在民间做工匠的,对这些猫腻知道得比较清楚。
胤禄听完这话,立即面如锅底黑。
石咏又将这些木料仔细看过,突然问吕百年:“这些木料是谁签收的?”
这种翻新做旧的木料,乍一看是新的,可是仔细看起来却总有蛛丝马迹可循。所以石咏在疑惑,谁这么不负责任,将这种东西签收下来。若是这样的梁被用在西华门上,万一发生什么地动之类的天灾,西华门门楼塌下来,这责任算谁的?
吕百年听了石咏的问话,惊讶至极,半天才说:“这……这不是石大人您……您签收的?”
这回轮到石咏瞪眼了:他签收的?
结果发现,的确是他签收的,签押的单据上留着的,正是石咏的大名。
“等等,这不是我的亲笔!”
石咏自幼习字,就是从他名字半边的“永”字开始的,所以他哪怕闭着眼睛签名,他的名字里都有“永字八法”的腔调。
“这批木料,还有这签押的单据,是什么人送来的?”胤禄渐渐地明白了,嘴角开始斜斜地往上勾,笑容却十分瘆人,“是不是造办处的贺郎中?”
吕百年点点头:“是呀,是贺郎中派人送来的,说石大人在他那儿,让人把东西送过来的。”
“这个贺元思!”胤禄忿忿地说,“难怪那么好心地跑来要帮着爷张罗,原来竟是动的这个心思……”
世人都知道内务府是块肥肉,营造司与造办处、广储司等一样,是大肥缺。因其管着宫苑营建,每年皇家内库往外拨大量的银钱采买各种材料。眼下石咏等人遇到的这等“偷梁换柱”的法子,只能算是被人玩儿剩下的。
可这即便是被玩剩下的,被人骗到临头的时候,也觉得膈应得不行。
石咏无奈了,吩咐吕百年:“吕师傅,你这边的活计,且先停一停,等到有合适的木料送来,咱们再重新换过……”
吕百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儿,辛辛苦苦干了几天,因为这材料的事儿,全都得返工。
旁边胤禄则咬牙切齿了一阵,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掉过脸对石咏说:“小石咏!”
“爷做了个决定!”
石咏隐隐约约猜到胤禄的决定,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件事儿,爷一定得捅破,不然咽不下这口气!”胤禄气鼓鼓的,“只不过,可能会稍许……连累你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