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千山此刻不过走到雍亲王府门口。
他由王府管事送到此处,只听那王府管事向另一人打招呼:“石爷,您来啦!”
来人是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看上去颇为文质彬彬,然而一边脸颊上有一道不算太明显的疤痕,仿佛是个武人。
待王千山看清楚那人的面貌,不由得怔住了:这副面貌好生面熟,只管勾着他心里藏着的某些东西,呼之欲出之际,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
他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见对方抬起眼也看了一眼自己,随即友好地笑笑,冲自己点点头,便转头问王府管事:“今儿个四阿哥在府里吗?”
王府管事连忙点头:“在,在,此刻怕是已经在书房里等着您了,您快随我来吧!”
那年轻人便应下,随着管事去了,临去又好奇地转头,看了王千山一眼。
这年轻人自然是石咏,他今日约定了要上雍亲王府指点弘历阿哥的,到点赶紧过来。
算来他教弘历阿哥学书,已有一年,不得不感慨小孩子学东西就是快,如今弘历的书法较之以前,已是突飞猛进,比同龄的孩子好上不少。此外弘历的个头也长得很快,一张肉呼呼的小脸似乎长得瘦了些,显出与他老爹一般的容长瓜子脸型,再加上平日里还要习武,弘历已经不再像去年刚见到时一副雪团子的模样,反倒有点儿像个小版的雍亲王。
然而这个“小版雍亲王”却对石咏非常依恋。早先石咏自己说过,最多教弘历两年,就不会再教了。弘历眼见着时光飞逝,已经是一年过去,颇有些恋恋不舍,拉着石咏的衣袖问:“师父,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您还愿意再教弘历吗?”
石咏沉吟片刻,道:“四阿哥,到明年这时候,师父怕是再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弘历脸上便露出少许失望。
“说真的,四阿哥,学书法这件事,旁人能教你的,其实有限。师父在这两年之中,会把最基础的都交给你,然而余下的,要靠你自己领悟。不过,在这以后,虽然无法再做你师父,教你什么,但是总还能有机会与你切磋切磋,谈不上指点,只是交流交流心得,还是做得到的。”
弘历着急:“师父,要不您也做五弟的师父吧!”
石咏想了想,认真地道:“这个我会听亲王殿下的吩咐。”总之他绝不擅作主张就是。
弘历“嗯”了一声,终于又生出些希望。他自觉这位教人学书的“石师父”言语诙谐风趣,所教的远不止书法一道,与书法之外,也指点了良多,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最紧要的一点是,难得这个师父,一点儿都不理会他那位三哥。
话不多说,石咏便命弘历将此前的功课都取出来。他见这孩子年节之时也毫不懈怠,将“寒假作业”一一完成,忍不住又表扬了几句,接着是平心静气地指点。
少时功课讲完,石咏与弘历作别,离开雍亲王府。他没走出多远,便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猛地一回头,便见那“王千山”跟在自己身后。
“敢问这位爷,有什么事儿么?”
“没得,没得——”王千山摇手,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子川音,石咏心里“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川人,这位大约便是年羹尧手下,才会上京到这雍王府来的吧!
他惦记着家里,从雍亲王府一出来,就径直往永顺胡同过去,只是走出很远,偶一回头,却见王千山依旧跟着。
石咏有些无奈,却又甩不脱这“牛皮糖”似地粘上来的人,只能加快脚步,匆匆回家。
这时候在雍亲王府里,雍亲王听见戴铎来报:“什么,他竟是在门口逗留了这许久之后,跟着石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