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掩饰,偏过头正瞥见石咏,登时冷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又怎么说?”
石咏心里正感慨万千,他愿意相信正如十三阿哥所言,眼前这位真的不是失了意气,更不会是什么吹吹就坏的美人灯,而是更加成熟稳重了。
忽听雍亲王问到自己头上,石咏登时吓了一跳,只说:“卑职唯十三爷之命是从,厂子里开足马力,所需的东西在十月前应当就能全部准备妥当。且不会误了早先拍卖出去的那些玻璃器,只是……”
虽说这话有些挑拨他们兄弟情谊的嫌疑,可石咏还是觉得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只是这么大的消息,十四爷怎么有功夫先赶来金鱼胡同了?”
这话问出来,十三阿哥与雍亲王互视一眼,这两位何等警觉,立马明白了石咏的言下之意。
虽然在“毙鹰”那桩案子之后,八阿哥的势力与声望已经大不如前,而十四阿哥隐隐有取而代之的意思,然而十四阿哥眼下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八爷党”。
所以这等消息出来,十四阿哥再怎么样也该是先去八贝勒府上才是。
就算退一万步,十四阿哥当真想将这消息早早透给同胞兄长雍亲王知道,为啥不去雍亲王府,而是来了金鱼胡同。
所以绕来绕去,这目的恐怕还是在十三阿哥身上,最好能激得十三阿哥沉不住气,自请领兵,再饶上个雍亲王从旁保举,令皇上忆起当初二阿哥也想行此事,这准备便能一举就让康熙打包厌弃两个。
石咏兀自一副全然想不通的样子,雍亲王与十三阿哥却都是舒了口气,心想难怪人人都说这小子乃是“福将”,平日看着只晓得闷头做事不多说话,可偶尔一句却都能正戳在点子上。
一时雍亲王起身,对十三阿哥说:“你多歇着,军需的事儿,教石咏他们去多费心,你就只管将身子养好,养结实了才是!得了这消息,明日朝会上且要议的,哥哥先回府去了。”
雍亲王这是要赶着回府去和幕僚们商量。
雍亲王走后,石咏与十三阿哥又将煤油灯的事儿商量了一番,石咏这才告辞回去。临别时十三阿哥态度坦然,神情冲淡,似乎早已不将刚才的事儿放心上了。
然而待石咏告辞离开,十三阿哥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格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心潮起伏之际,却也忍不住泪水盈了满眶。
不久西北的准确消息送到,台吉大策凌敦多布带兵从伊犁出发,以护送拉藏汗两个子女归藏为名,正由乌什和田一线,往藏北进发。众议纷纷,都在猜测准噶尔此举意欲何为。但是清廷与策妄阿拉布坦打过数回交道,知道那是个极富野心的老狐狸。
一时自请与保举领兵驻防青海的人极多,康熙正在观望之间,暂且将这些折子一一压下。在各种自荐保举之中,金鱼胡同那里没有丝毫动静。朝中不少好事之人难免有微词,说是十三阿哥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西北眼见着有变,十三阿哥却做了缩头乌龟,一声都不吭。
也有人觉得十三阿哥可能是在憋大招,这流言也不晓得是怎么传出来的,可能因为十三阿哥以前就带过兵,如今军中不少将领当年还是听他节制。因此朝中不少人心痒痒地想打听十三阿哥府的消息。不巧的是十三阿哥闭门休养,十三福晋尚在孝期,人们连上门拜访打听都不得门路。
然而石咏在内务府造办处与营造司两处当差,两头跑得不亦乐乎,倒也与这些朝议无缘。只不过知道有这么回事儿罢了。
这时贾琏已经赶赴山西任上。白柱近来则喜得麟儿,只是身在孝中,不便摆酒庆贺。石咏则与他人一样做法,在白柱新得的那小子满月之时,送上一份礼。
不久弘春阿哥娶妻,石咏的堂妹由永顺胡同被抬进了宫中阿哥所。办喜事那天石咏跑去帮忙,全程只听见庆德在向人显摆,他托“亲家”的福,当真补了个工部侍郎的缺,如今是二品大员,堂堂正正的“京堂”了。
不过庆德却没能补进十四阿哥主管的兵部,这恐怕只能说明,十四阿哥对这位“亲家公”的能力才干,还是不大放心吧!
此外,这天石咏还听到了一个消息,顺天府尹换了人做,而且这位府尹乃是老熟人贾雨村,这回乃是平迁入京,由应天府尹调任顺天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