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盯着十三阿哥看了半日,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好,有十三弟坐镇调度钱粮,朕自然放心。”
石咏在南书房外头待命,不多时,他便被再次传进南书房,这次与他在一处的,还有庄亲王十六阿哥、内阁大学士张廷玉、户部满汉尚书,怡亲王依旧在座,但是兵部尚书白潢不知道到哪儿去了。石咏的身份是个“行走”,便立即充当记笔记的工作,坐在张廷玉身后,执笔在纸上飞快地将众人所议记下来——这不就是后世会议纪要么?
“这次传各位来,就是要议一议钱粮的事。”雍正一板一眼地说。他随即将罗卜藏丹津反叛的事说了。在座的十六阿哥、张廷玉等人都是一惊。
“这个罗卜藏丹津,专门捡了秋草黄、战马壮的时候反叛,若是他早几个月叛,秋粮未收上来,大军粮草还当真捉襟见肘。可是如今……哼哼!”雍正自己就是户部的掌事阿哥出身,户部有多少家底他一清二楚。
石咏也大约知道些,如今全国的粮食,供应西北大军,外加老百姓自己的口粮,未必就能撑到明年夏收的时候。但为今之计只能是先尽着军粮,若是明年粮食还有缺口,可以早早通过海商先进口一批米粮来救急。
所以最大的问题,应该就是钱了。
众臣果然议的是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各省的赋税还未收上来,而今年一年中该花的又都花出去了,国库空空如也。
雍正问起内库,十六阿哥答曰情形也差不多,毕竟今年是雍正元年,少不了花钱的地方,四月间先皇大出殡,太后太妃们移宫,雍正后妃移入宫中,依旧略略整修一下圆明园……
大家总感觉哪儿都省着花钱,圆明园只是修了个门面而已,甚至连雍正后妃也只是徒有个名号,皇后贵妃们连封后封妃的大典都没顾得上举行,可这内库还是总是空着的。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大家议起此事,唯一一个念想:钱,都去哪儿了?
十三阿哥留神雍正的神情,果然见这位的表情越来越不善。他心知九阿哥名下大批的财帛与产业,最终都落到了八阿哥手里,只有实业如玻璃厂等移交给了内务府。虽然实业是能生钱的,可是在这着急用钱的当口,实业自然没有真金白银来得实在。
雍正心中,自然只有对廉亲王不满的份儿。那位心想,允禟既然能心甘情愿把实业都交出来,交出其余财富也想必是肯的。可是廉亲王那里则未必这样想,将允禟的产业交给内务府,只是为了让这些玻璃厂能继续好好经营下去,不让允禟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而已。
十三阿哥眼见着雍正的脸色越来越黑,心知这位如果在这个当儿大发雷霆,发作允禟或是廉亲王,宗室这一关,恐怕不好过。毕竟如今十阿哥滞留张家口,九阿哥被发去驻防西宁,十四阿哥和十五阿哥两个被拘在景陵为先帝守陵,宗室里多有微词。如果雍正在此刻再拿九阿哥的财帛说事,恐怕宗室里会人人自危,担心皇帝觊觎宗室的财产,皇家难免先自乱了阵脚。
于是十三阿哥在这时候突然提气道:“石咏——”
石咏一凛,提着笔起身,道:“微臣在!”
“你若是面临此等境遇,急需用钱,且你知道会有钱,但是钱粮会在数月之后到你手中,偏生你又不用不行,你待如何?”
雍正一怔,听十三阿哥把话岔开,问到了石咏头上,便也聚精会神地望着石咏。
“回王爷的话,若是我遇上这等棘手情形,那就——借呗!”
户部满汉两位尚书闻言已然哂笑,道:“怡亲王殿下是以国家做比,不是真的问石大人以您的身家应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