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听说了石呆子的故事,淡淡地道:“贾雨村……果然是个奸雄。此人野心不小,年羹尧今日接纳此人,日后怕是要后悔死。”
它话锋一转,又问一捧雪:“孩子,说说看,当日严嵩父子强夺你这只一捧雪的玉杯,又是如何行事的?”
一捧雪便大致将旧主莫怀古的事一桩桩说来,不过就是严嵩父子强索珍贵玉杯一捧雪,莫怀古便献上了一只赝品。严世蕃发现是赝品之后,便立即下令抄了莫家,并上书弹劾莫怀古。莫怀古恐惧,便弃官逃走,被严世蕃下令擒住。莫怀古被生擒之后,严世蕃便命莫怀古的好友戚继光,将莫怀古就地正法。最后是莫怀古家中忠仆莫成替死,爱妾雪艳嫁与仇人汤勤才让莫怀古勉强熬过这一关的。
“打住!”武皇的宝镜听到这里,连忙叫停,对石咏说:“你想一想这几件事的异同!”
石咏登时沉默,只听宝镜缓缓地道:“咱们且先不管对方求的到底是扇子还是一捧雪,我们都姑且笼统称之为‘宝物’便是,前阵子贾雨村见你,以‘结交逆党’的罪名相要挟,便是想迫你做出决定,要么据理力争,死活不让出宝物;要么企图瞒天过海,蒙混过关——但是你什么都没做,既没咬死不让,也没有想歪招送什么假扇子之类,你没有表示出任何态度。”
“结果对方下一步便是真的出面弹劾你,告发的罪名还不小。偏生你有个靠谱的朋友,甘冒风险愿意出面帮你作证,将这天大的罪名消弭于无形。可是你想想,以那种罪名,即便你有贾琏相帮,又岂是那般容易全身而退的?”
石咏震住了,他心中原本早有个答案且呼之欲出,偏生这答案太凶险太丑陋,是他自己都有些不敢去想去面对的。
“武皇陛下,您,您的意思是说……”石咏心里紧张,忍不住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旁人的打击,都还未真正开始,即便这些人远不及朕昔日所用的周兴来俊臣等人,也绝不会如此不济,”宝镜语气异常严肃,缓缓地道:“咏哥儿,你须做个万全的打算!”
“二十把旧扇子的事,我早已有安排。”石咏小心翼翼地道,“但只是怕……”
“只怕对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寻个名头直接将你抄家下狱。你固然早有准备,可若这世上你只单独一人,便也罢了。但如今你家中有高堂尚在,子女尚幼,娇妻待产,你兄弟即将步入考场,一展胸中抱负与才学……你若连累了他们,你有何面目在世为人?”
石咏被宝镜这样一激,登时肃然道:“是,若是如此,我有何面目在世为人?又有什么资格做人丈夫,为人兄长?”
只是以他这点力量,斗得过炙手可热的年羹尧,和老奸巨猾、始终藏在暗处的贾雨村么?
想到这里,石咏心知肚明,他的确需有个万全之策。只是这等万全之策,依旧需以不影响他的妻儿家人为前提,若是像莫怀古那样,要忠仆莫成替死,要爱妾雪艳嫁与仇人,那又算得什么“万全之策”?
于是石咏匆匆去见弟弟石喻,并带着石喻去忠勇伯府见伯父富达礼。他打算让石喻暂时在忠勇伯府借住备考。石喻免不了一头雾水,问:“大哥,是要我暂且住在赐宅里备考么?”
石咏摇摇头,道:“不是,是暂住在伯府后院的客房里,宗祠跟前,有一排房舍,正好供你清净读书备考。”他托付给富达礼,富达礼自然会命人稳妥照料,食水住宿这些小节上绝不会亏待石喻。
可是这却瞒不过敏感的石喻,石喻连忙问:“大哥,可是公务不顺,可是朝事不谐?有什么是弟弟能帮上忙的?”
石咏却说:“都不是……就是昨儿个夜里你伯父给你大哥托了个梦!”
石喻:……托梦?
石咏说的是他自己的亲爹石宏文:“你伯父告诉我说,你这一科是必中的。但是这一科开始之前十日,你必须在伯府宗祠跟前住上十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备考,直到会试之日。我本来也不待信,可是醒来之后,这话却一清二楚,我每一个字都记得住。许是你我兄弟自幼与族中疏远,先人才会这样托梦。我想,这也是拉近你我与伯府的一个好法子,大伯父为人也是极稳妥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照办。”
石喻一听,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满口答应下来,但是他还是有个要求:“大哥,以往弟弟去应考,每次都是大哥亲自去送。这一次,大哥能否答应弟弟,也来送一回弟弟?”
石咏当即拍胸脯答允:“那自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