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没人看出青枫分出的那部分影子悄悄出了门。
迟宁进了三生石里,这样的突发状况司命也始料未及,他看着石块,满面愁容,还要接受青枫的盘问:“你把阿宁带哪里去了?”
司命战战兢兢,手一抖,三生石上出现数道裂痕:“应该只是一个幻境,定、定能安然无恙。”
“如果他伤到一丝一毫……”
“不会受伤的!”司命连忙打断,劝慰道,“仙君不是还想带迟宁回九重天吗,等到破了幻境,找到三生石上那条怪异的线索,洗清嫌疑,仙君就能回去了。”
听了司命的话,青枫突然无可奈何地笑了下:“回去?他大概不愿意吧。”
“怎么会不愿意。”司命拍马屁道。
司命从没想过有人会拒绝弥罗仙君,拒绝这个高高在上,日月一般的存在。
如果他看到迟宁从悬崖跳下去的时候,青枫讶异又失落的神情,一定会难以置信,原来弥罗仙君也会失了算,被逼无奈放了手。
冷眼旁观的子菱出声:“司命别太乐观,这可是三生石,死在里面也不是不可能。”
青枫沉声警告:“子菱,别以为你傍上了那条上不得台面的大蛇,本尊就不敢动你。”
……
迟宁觉得他已经在颠倒的画布里走了好久,这里没有日月,没有星子指引方向,河水凝滞不动,能动的活物只有迟宁和头顶的金鱼。
迟宁在心里琢磨他已经知道的一些信息。
司命说青枫下凡历劫,这说明青枫不是凡人,而生来就是九重天上的仙君。
“九重天上的神仙,也会犯错吗?”迟宁少年时曾问过青枫。
“会,”青枫回答,“每个生灵都会犯错。”
所以……师父犯了某些过错吗?
上下颠倒的情景终于消失,迟宁面前陡然开阔。一座高大的宫殿耸立着,周围,风带着枯叶和碎石在空中狂舞。
迟宁认出这是簇玉祠堂。
天地似有怒意,穹顶红通通的像巨大的火球,火球上裂了许多道缝隙,缝隙里填着浓郁的黑色。
通过天象判断,时间应该是青枫飞升的前夕。
祠堂下建了九九八十一道台阶,迟宁仰头往上看,玉阶尽头两个人迎风站着,姿态挺拔,衣带飘荡。
迟宁慢慢走近,看到了当时的青枫和戚余歌。
这是幻境,幻境中的人看不到迟宁。
青枫向戚余歌交代他飞升后的事情,说:“希望你能统领好簇玉。”
戚余歌的眉眼更年轻,也更张扬几分:“师父为什么执意选择我?”
“因为你更合适。”说这句话时,青枫的眼睛一直看着天幕,并没有因为夸赞戚余歌而放松脸上的神情,“你是很出色的弟子。”
戚余歌:“论长幼,我比不过解师兄。”
听到解九泽的名字,青枫皱了一下眉头:“他怎么能做峰主?”
戚余歌说:“师父从来没想过重用解师兄,弟子斗胆问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
“趁为师离开前,要为师给一个答案?”青枫反问。
戚余歌说“是”,跪了下来:“这件事一直是师兄心中的执念。”顿了顿又说,“也是我的。”
“出身。就像解九泽猜的那样,我瞧不上他的出身。我一时怜悯才带他上山,他怎么敢奢求更多?”风越来越大,青枫整理了下衣袍,仪容丝毫不乱,“所以余歌,做好自己的事,之后你的名字也是要留在这殿里的。”
戚余歌跪着,半晌,喏嗫道:“是。”
“师父,师兄!”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迟宁寻声看去,看到年少时的自己。
“迟宁”跑得很快,一步迈上三个台阶,跑到青枫面前时还有些喘:“我猜师父就应该在这里!刚才去您的住处,一个人都没有!”
迟宁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当时在做什么,按理说,青枫飞升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一定会在场的。
可记忆里,那段时期是空白的。他对祠堂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
他来过祠堂吗?来做了什么?
不一会儿,戚余歌离开,青枫和“迟宁”独处。
在飞升前,青枫会一直留在祠堂内,他把“迟宁”带进来,指着唯一的床榻:“睡一觉吧,孩子。”
“迟宁”摇头:“我还不困。”他还有很多话要说,“师父房间里的鱼儿死了,我会再买一只的,好好养着。房间以后我也会每天收拾。”
少年“迟宁”絮絮说了一会,青枫问:“为师走了,阿宁会不会就把我忘了?”
“当然不会。”
“迟宁”说着不困,但坐在床榻上,渐渐开始眼皮打架,头往前点,身体眼看就要失去平衡。
青枫扶住“迟宁”的肩膀,扶着人躺在床榻上,收回手时,掌心有意无意在迟宁侧脸上碰了一下。
“为师向阿宁借一样东西。”青枫盯着“迟宁”的脸庞看了一会,忽然说。
“迟宁”侧躺着,青枫的手寸寸抚过他的脊背,梦中的“迟宁”开始颤抖,满身冷汗。
青枫拿到了他想要的:“仙骨,先借我好不好?之后为师亲自带你上九重天。”
***
窗边的风尖啸异常,青枫还掐着顾凌霄的喉头,和人对峙。
“什么意思。”顾凌霄开口,喉结在青枫手掌下滑动。
“意思是,你是本尊摒弃的一部分。”
“顾凌霄,本尊该说你顽强还是恬不知耻,你投胎转世,怎么没有入畜生道?饿鬼道?”
百年前,青枫带一团他嗤之以鼻的黑气入轮回,来到忘川边,曼陀罗花开得很盛,染着妖冶的红,受到青枫灵力的吸引,花朵茎干伸长,攀附上雪白的衣摆。
青枫把手中的黑气推出去,黑气悬在半空,暴戾冲天,在它周围的曼陀罗花都枯萎了。
看来无可度化,青枫也不想度化。
青枫把黑气给了忘川上的摆渡人,摆渡人问:“要把它送入哪个道?”
“除了人道,其余随意。”青枫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