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季秋寒冷冷道:“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一过,察昆和江坤都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无论他们曾许诺过你什么好处,现在你什么都得不到了。”
“哈哈哈,”方斌垂着头,胸腔里震动的笑让人觉得有种颓败的失常:“季队,你看看你现在说的话,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永远一副正义凛然的季队么?你面向国旗发的誓呢?还是说,其实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冷血又残忍,只是你不记得了。”
“其实我只不过是想让江湛暂时离开罢了,那个男人实在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我怕他真的会把你治好了,所以我等不及了。刚好,吴储送上了门几个可以利用的人,就顺手了。”
“呃——!”地上的吴储肩膀抵地,他试图挣扎地撑起上身,却被方斌一脚狠狠踩下了脊背骨,发出一声剧痛的闷哼。
季秋寒的声音警告:“方斌!”
可方斌却转而看向了他:“季队,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想要保护你呢?”
方斌的神情失落:“为什么你可以被那么多人保护,季夏姐、李国毅、贺兰、郑局、苏小娜,江湛,还有现在这个只要骗偏他能得到你,就会轻易上当的傻子。”
“你有这么多人保护,可我只有我姐姐啊,你怎么能!”
方斌低头紧紧咬着牙,可季秋寒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方斌,当年的523案你和你姐姐也是受害者,你尝过亲人被夺走的痛苦,你既然见过季夏,就该知道苏小娜是我唯一的寄托,知道她活着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她人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季哥,”方斌回过神,:“我当然知道苏小娜和季夏长得像了,也知道你看到她一定会惊讶,说实话,当年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惊呆了,她和季夏姐真的太像了。所以那次我们去医院提审,是我故意让你看到了她,我知道,只要你见过她的样子,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她调在自己身边,亲自保护她。”
季秋寒心神皆震,他把苏小娜调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难道方斌在四年就已经开始这谋划这一切了。
他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方斌的那年,他还只是重案组的一个警察,方斌入队,喊他季哥,问队长以后可不可以跟着他那组。
“你从一开始见到我就认出我了,你认出我是季夏的弟弟,我们曾一起被赵永林关在那间屋子里,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季秋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那天在方斌家看见摔碎的相框,他心中就隐隐有了预感,就在几日之前
,他在梦里彻底看清楚了那条公路上慌张奔逃的姐弟,让他更加确定他不是523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在那条公路上,逃跑是人是方柔,她牵着他的弟弟,年幼的方斌。
“我做的可不止这些。可我费力接近了你,却发现你是真的忘了,你不记得我们在赵永林手下经历的一切。我跟着你破案,观察你在每个案发现场的反应,但是很快我又发现,季队,那段记忆的封锁也剥夺了你的共情能力,你之所以能在每桩案件里保持绝对的冷静与缜密,是因为你根本就代入不了。你完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它们都无法刺激那段沉寂在你脑海中的记忆。”
季秋寒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猛地抬起眼睛,看方斌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711的六起shā • rén案是你炮制的!!”
“那个shā • rén网站幕后的撰写者就是你!所有的死法都是你规定的,怪不得我觉得那么熟悉,因为除了我,活着的人只有你见过赵永林当年是怎么一个个残忍杀害了她们!你用一模一样的方式,杀掉了那些无辜的女孩,你疯了!你只为了刺激我?!”
季秋寒怒不可遏,冲上去攥起方斌的衣领:“你这个疯子!!你做这一切的意义是什么!!你用六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就为了让我想起来一段痛苦的记忆?!我的手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败类!!你还做了什么?你是怎么威胁那几个学生,让他们按照你的指示去杀害那么多人?!”
面对季秋寒一连串愤怒的质问,方斌拎着钢管,抵在地上。
“我没有威胁他们,陈金伟他们也不是为了我去shā • rén,他们只是为了自己在523案中死去的亲人。”
方斌抬起眼睛,近在咫尺的看着季秋寒:“季队,这世界上不止只有你一个人有爱你的姐姐,他们也有唯一的母亲、相依为命的妹妹,也不止只有你一个人沉湎在失去至亲的痛苦里。十六年了,赵永林了无音讯,或许他早就在逃亡的路上死了,可他们的亲人,却至今都没有找回一具完整的躯体。”
“赵永林犯下的罪得不到他应有的审判了,而人在无法为自己挚爱的亲人报仇时,就会无比痛恨自己的渺小和懦弱,这种恨扎进心里,遮住眼睛。或许陈金伟他们的仇人是杀害了他们亲人的赵永林,可我仇人的是你。我只是利用了这一点,把他们聚在了一起,把无处宣泄的仇恨聚在了一起,我们都忘不了。”
季秋寒攥紧的骨节爆出青色的森白:“他们才二十多岁,你把他们的人生全都毁了!变成和赵永林一样被全国通缉的shā • rén犯你就满意了?!他们以后的人生都将在牢狱中度过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样?”方斌反问:“季队,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质问我?说到底,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我惨死的姐姐报仇。她为了养活我,去给男人洗脚,被一帮人渣强行注射毒品,我答应只要我长大了就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可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都是因为你——!”
方斌眼底肃杀起一片阴鸷:“——是你把这一切都毁了!把方柔和季夏重新拖下地狱的人,是你不是么!!”
脑中的黑匣子流出了血,季秋寒的身形倏然一震,眼眸错愕。
“怎么了?你开始想起
来了?我们四个是那间屋子里最后活着的四个,我们被关在一起,赵永林让我们帮他埋尸、清理地板上的血迹,我们商量一起逃跑,季夏带着你,方柔带着我。”
“可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了赵永林出去的那天,你却因为害怕躲在了衣柜里,赵永林发现了你,季夏让我们先跑,她回去找你。我和方柔已经跑到我们约好的那条公路上了,却被你——!”
方斌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睛,眦裂的眼底是一片浓稠的化不开的血色:“是你出卖了我们的计划!你带着赵永林追了上来,方柔为了隐藏我,被你们重新抓了回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
季秋寒满目仓惶不堪,他坐在赵永林的车里。
他坐在赵永林的车里…
小小的他哭着对旁边开车的男人说:“他们说会跑到最近的公路上求救”
方斌的手摸上裤兜里的遥控器:“可我怎么可能抛下我姐姐呢,我趁着夜色跑了回去,但一切都来不及了,赵永林像垃圾一样扔在外面的黑色塑料袋里,是我姐的被砍下来的手和脚。”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爱我了,都是因为你的懦弱!!你怎么能不下地狱呢!可你猜我在窗沿偷看见了什么?——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
话落,方斌用力按下了按钮,整座大厦所有的临时照明设备在一瞬间全部熄灭,恍然一声,远处大楼外壁的升降梯里,亮起唯一惨白的光。
苏小娜被绑在中央的椅子上,狂风冷雨从缝隙席卷,那张与季夏相似极了的脸孔,正惊恐地朝季秋寒呜咽。
“季夏——!!姐——!!”
季秋寒如疯了一样要冲上去,被方斌一把用钢管死死锁住了喉咙,他的膝盖猛然磕在坚硬的石灰地,跪在地上。
“季队,那些日子里季夏姐常常安慰我,说我们一定会逃出去的,为了你,为了她腹中的宝宝。你很爱她吧?可你是怎么报答她的?”
“你还记不记的你举起斧子,一次次重重地落下,是你亲手生生剁碎了季夏腹中的孩子,季夏痛苦的惨叫你还想得起来么?午夜梦回,你还记得她那样央求着你停下来么,”
方斌板过季秋寒的下颌,朝向苏小娜的方向。
“在江家看过你的病例我才知道,原来让你忘了这一切的人是季夏,你真的很听季夏的话…,可我也终于找到了让你下地狱的方法,现在季夏就在你眼前,你犯下的罪恶,会全部想起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