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寒的眼角湿润,他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在梦中待了多久,他的指尖夹着传感器,抱住了江湛宽阔的脊背。
“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
江湛完全愣住了,之后是巨大的难以抑制的惊喜和喜悦:“你说什么?!乖,你再说一次。”
季秋寒沙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给江湛听,这是近三个月来,他唯一清醒时说出的话。
虚弱无力的身体完全靠营养针维持,记忆却好像恍然回到了某夜似曾相识的大雨。
他被一层红色在公路上逼的失控,第一次站在深渊边缘,江湛是踏着夜色而来的神祇,为他拂去雨水,带他回家。
他被江湛一把拥进怀里,男人的神情恍若劫后余生:“秋寒,你是不是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真的要疯了!宋教授说要靠你自己,我都要去求神拜佛了,”
他甚至能感受到抱着他的男人因为过于激动而甚至忘记了收敛力道,他被箍的有些疼,而这种疼却在知觉缓慢的身体上,逐渐被一双真实存在又无比安全的双臂拢住,收拢进他的身体。
季秋寒将脸颊贴在江湛颈侧,缓缓说:“江湛,我梦见了季夏,”
“她和念念在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她说她没有怪我,她说会带念念长大,她说你们在等我。”
季秋寒的睫毛颤动,澄亮的眼泪无声无息地从睫毛下的阴影滑落:“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我以为我活着的意义是找到出真相,抓住凶手,可到头来,我和赵永林一样,都是该下地狱的人,”
仇恨和执念,似乎如今在血淋淋的真相前都化作了一把插进他胸膛的利刃,它是痛苦和悔恨铸造,成为无法言说的刺。
季秋寒的痛苦和无助让江湛满目心疼,他拍着他脆弱的脊背:“我的宝贝,季夏没有责怪你,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你的脑海中保护你。如果季夏还在,她一定希望你会好好活着,平安、快乐,被人疼爱着。”
他抵在肩头江湛啜泣,哭声从隐忍而越发失控,压抑快要崩溃的情绪终于在男人的肩膀找到了宣泄口:“江湛,我真的很想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懦弱,我自私,我疯了…,可我没有选择。我不配拥有所有人的爱,她们回不来了,我把一切都毁了,我应该接受惩罚,永远受到惩罚”
“你的惩罚我替你受了,我手上的人命不知道有多少。”江湛抬起身,抚掉季秋寒脸上哭花的泪水,在脆弱湿润的皮肤上虔诚的吻过:“还记不记很久之前我跟你说过…,你是我的天使。现在是,未来也是。”
病床边,季秋寒的眼眶、鼻尖、脸颊都是一片红色,眼底尽是绝望的水光,像溺水的鹿。
而江湛的眼眸是浅琥珀色,逆着光
的角度,仿佛融化了三年前那天午后细碎的金色,被拒绝的男人掐灭了手里的烟,一把拉住他:“为什么不行?或许是上天知道像我这样的,身边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那时江湛是至纯的黑色,他是至纯的白色,他们游走在决然不同的边界,却又越过边界沦陷、相爱。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变成满手鲜血的shā • rén犯,可在深渊里有季夏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双眼,深渊之外,有江湛一次次将他拉回人间。
他一路深陷泥潭、踽踽前行,又何其幸运,所遇所爱,一直被人疼爱着保护着。
季秋寒睁开泪水莹湿的眼睫,吻在江湛的唇,床头洁白馥郁的百合花缀着晶莹露水,仿佛是在紫色花瓣飘落下的林道间中远去的少女。
他的世界在深渊中焚毁、在废墟上重构,一切化为灰烬,可花在种子也这在里埋下,将会重新长出一片净土。
而在浓浓迷雾尽处,站着那些始终为你明着一盏灯火的人,他们抹去你身上的血、眼底的泪,为你引归途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