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时节的雨下了约莫有半月了,还不见停,花雪拿着小团扇扇风煎药,按往年的情况来看,这雨还得下半个月。
药炉闷煎着四逆汤,幸好春雨前反常的出了一天太阳,花雪把药拿出来晒了晒,才不至于让所剩无几的药材发霉。
花雪支颐侧目,檐上的雨珠滴答滴答的,雨帘后是一片新绿,嫩绿的叶压在墨绿的叶子之上,嫩绿的叶在明白的天下发出淡淡的鹅黄色的光。
药快煎好了,花雪准备将药倒出来,不知道里面那个男子醒了没,不过他受的伤挺严重的。
乌黑的药汁和着白肸的雾气,花雪皱了皱眉头,闻着就觉得好苦,不过那个昏迷的男子浑身是伤,有剑伤,又被狼咬伤,还不幸感染风寒,真是够倒霉的。
一小炉的四逆汤最后浓缩成墨黑墨黑的一碗,花雪捏了捏鼻子准备送进去,突然,肩上一冰。
一把小巧的匕首压在她肩头,剑锋轻轻贴在她白洁的脖子,背后冰凉的声音传来,“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绵延了半月的雨把春光压的阴沉沉的,花雪勉强能看到地上的影子,身后的人玉立,一身直挺而不刻意,她没记错的话,他右腿有一条被狼齿划伤的口子,伤及筋骨,要站起来本就勉强,而且走路还无声无息。
花雪浑身一僵,感觉脖子处凉飕飕的,她安抚他的情绪,“这位公子,有话好好,犯不上拔刀罢?”说着,她抬手想捏着刀面移开自己的命脉。
可她刚抬手,赵承郢便更近一步,目光皱缩,刀锋冰冷地贴近花雪的脖子,在她白皙的脖子处留下一条若隐若现的没有血色的线,他声音更冷,逼问:“回答我的话,你是谁?”
花雪悄悄吁了一口气,除了吃药,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她背对着男子答道:“这里是涿狼丛林,我是花雪,这位公子明明就是你突然闯了进来,我好心救了你的性命,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拿刀威胁我!”
过分!你给我等着,等我把狼小五叫来咬死你!
赵承郢盯着她满头墨发,他右腿处的伤微微有拉裂的痛楚,不过他质问的语气只更加寒凉,他派人打听过涿狼丛林自幼长大的姑娘确实是叫花雪,不过凡事也不能听人一张嘴。
“你就是自幼在涿狼长大的姑娘?我听闻她身怀执掌狼群的绝技,你能证明你就是花雪?”赵承郢目光紧紧地环视四周,这木屋不像是一时半会现做的,不过他进来丛林时遭遇暗算,还是小心为妙。
花雪叹了一口气,这个人好多事,自己说的话他不信那还问自己干什么?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她余光看了一眼反光的匕首,声音一亮,“你要我证明是罢?那你先拿开匕首。”
她微微侧头,目光里露出一点并不讨人厌的狡黠,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纯净的可爱。赵承郢的目光很快按你她身上移开,这姑娘身子娇小,且这么轻易地被自己威胁,想来应当不是太子和三皇子的手。
赵承郢的匕首缓缓移开,可轻可重的匕首刚挪开,花雪便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来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赵承郢。
她目光无声地说:你死定了。
赵承郢读懂了她的心思,略一皱眉,只见花雪抬手贴置在唇瓣旁边吹了个口哨。
只是一瞬间,原本平静如画的丛林突然窸窸窣窣地动了一小片,随后是一大片,很快,从绿色的丛林里率先奔出一匹狼,它左耳一片雪白,右耳灰黑色相交,它那双瞳孔密布狼王才有的狠戾与凶恶。
狼王眼里的狠戾让赵承郢突然想起,几天前准备前往丛林时,太子假惺惺地找到他,故作关怀地对他笑,祝福道,“愿五皇弟顺遂心愿,得偿以狼群为前攻收复失地。”
像极了,赵承郢浑身紧绷,他抓着匕首的手用力入金三分。
花雪背对着狼群,看着面前男子如临大敌的认真以及全力以赴,他眼里深邃的狠劲甚至超过狼小五几分,花雪愣了一下,很快道:“你瞧见没有,你要是再敢威胁我,今日午时被狼群撕裂的山鸡就是你的下场。”
赵承郢被她的话拉回现实,他目光打量着花雪,如此一来,自己阴差阳错没有找错人,他刚才以匕首威胁,又让他的任务增添几分难度。
想着,赵承郢如玉如啄公子般表示歉意,“今日赵小五冒犯花雪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以狼小五为首领的狼群黑压压地占了一院子,以层叠绿色为背景显得十分显眼,花雪看他还算诚心诚意地道歉,便抬手,拉低着头逼近赵承郢的狼群很快就停下。
不过,狼群对赵承郢的敌意分毫未减,尤其是狼小五。
花雪刚才听他自称赵小五,这应当便是他的姓名了罢,还真是有缘,陪伴自己长大的狼也叫小五,那是花姨给它取的名字,不过花姨一年前便因病去世了。
“也罢,看在你成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了。”花雪招招手,蹲下身去顺了顺狼小五脖子处的毛,它很快就转头离开了。
赵承郢深邃眸子里的情绪隐了隐,神情已经缓和跟多了。
花雪低头垂看了一眼凉了许多的药,挤了挤黑白分明的眼睛,屏住呼吸将药碗端给他,“我救起你时不知你在丛林淋了多久的雨,当时你浑身滚烫,快喝了这药,明日便能病好。”
赵承郢低头看了一眼乌黑的药汁,刚想收起匕首,花雪便称手接了过去,他看着她自然地拿走自己的贴身之物,皱了皱眉头,很快又果断地接过药碗,他略一沉思,径直将药碗送到她面前,“你先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