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阑笑起来,轻轻摸她地小声,继续:“庄烛。”
庄清流“嗯”了声,十分耐心地揉着她憨憨的样子:“脑瓜子这会儿又在想什么?”
梅花阑浓密的眼睫忽然闪动了一下,阖起来没说话。
“嗯?”庄清流来回端详地故意问,“不能跟我说?”
梅花阑隐在桌侧犹豫了一会儿后,探出半个手臂,拉了拉她的手。
庄清流忍俊不禁地低眼:“就这样?”
梅花阑于是上前两步,又伸手抱了抱她。
庄清流眼尾弯起来:“没有了吗?”
梅花阑终于迟迟俯身,在她脸颊很轻地吻了一下,自己耳朵红起来地蹲下身仰头道:“我其实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嗯,”庄清流手指摩挲她有些滚烫的脸,“第一次听呢,多说两句?”
梅花阑想了想,低眼道:“就是特别喜欢你。”
她说:“从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活泼,爱笑,善良,好看……对我好。”
“所以我很喜欢你。”
庄清流深深弯下腰笑。
完了,看来又要展开一篇长长的“喜欢论”了。
然而梅花阑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认真,看着庄清流的眼睛道:“那时候,我每天都想见你,想保护你。”
庄清流握住她的手:“你保护我了。”
梅花阑:“想让你开心。”
庄清流:“现在每天都很开心。特别开心。”
梅花阑说:“想你也喜欢我。”
庄清流笑着拥抱她,在耳畔说:“好喜欢你。”
梅花阑垂了垂眼睫,有些不好意思地几不可闻道:“……还想亲你。”
庄清流倾身凑上去吻她,心里温柔得不可思议:“亲我了。”
梅畔畔终于低头轻轻抿嘴笑了,脑袋歪靠在她肩上,手抱得紧紧的,想了很久很久后,闭眼接连点头道:“嗯。好高兴。”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让庄清流忽然心酸而甜得差点儿掉眼泪。
梅花阑又捉起庄清流的手,放到心口道:“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每次你在我旁边的时候,我这里就会跳。”
庄清流深深凝视她,万般滋味涌上,手心轻轻发麻。
梅花阑看着她的眼睛:“但是我不敢说……怕你不喜欢。”
“……怕你又不见我。”
想起那三年,庄清流将她深深揽进了怀里,埋头道:“是我不好。”
梅咩咩立马张开了眼:“你没有不好。”
“你没有不好。”
她重复,然后又拿出了那副冲牛咩的样子,正色认真道:“是狗不好。”
“………”
庄清流快要摁不住的眼泪转瞬烟消云散,心里十分诡异地稍微退出地看了会儿面前的人后,讨好地摸摸她的脸,道:“你别再挤兑她了,好不好,祝阿兰如今也已经是你们家的人了。”
梅花阑声音配着浅色的眸子漾开:“哼。”
庄清流:“……”
居然还“哼。”
哈哈哈哈哈哈。
“就原谅她吧,嗯?”庄清流揽她坐到怀里,哄道,“以后我再多骗她跪几次脚盆给你出气,好啰?”
“她跟你一起长大。”
梅花阑张开眼睛看着她,说:“你们在一起了好多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庄清流终于捧着她的半边脸奉献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爆笑。
搞了半天,原来是心底里怀揣着这样一份诡异的嫉妒。
梅花阑浓烈如火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眼睛,道:“你现在是我的。”
庄清流点头:“我永远是你的。”
梅花阑:“你很喜欢我。”
庄清流:“我永远喜欢你。”
因为喜服,因为红烛,因为月色。
庄清流就这样直白而热烈地告诉她,表白她。
“你是我的爱人,我最亲密的人,我会永远爱你。”
“……嗯。”
“真的好高兴。”
梅花阑今晚第一千零一次抱她道:“庄烛。你真好。”
“你也好。”两个人开启互相吹捧环节,庄清流道,“就是如果能不把我认成蜡烛,就更好了。”
今天这种日子,醉成这样。
她拥着人慢慢在椅子上小幅度恍着,透过灯笼朦胧的红光看向窗外的夜空:“有件事今晚不做,是不是不太好?”
谁知梅畔畔居然很懂地张开眼,像只小猫一样地悄悄凑近她耳边,小声说:“我可以。”
庄清流胸腔又忍不住颤了起来,摸她脸问:“可以在上面还是下面?”
梅花阑答:“都可以。”
又小声告诉她:“我还可以两次。”
庄清流劝她:“你好好的,形象没了。”
然而梅畔畔从来在夜深人静时都并不在意形象,而比较在意正事,所以起身道:“我抱你。”
庄清流一根手指把她点倒:“你还是被抱吧。”
梅花阑便嗯了声,仰头环她腰,软软地说:“你抱我。”庄清流低头看了看,道:“你这人,时不时的怎么这样。”
梅花阑稍愣了一下,问:“怎么样?”
庄清流低头:“你撒娇。”
梅花阑说:“我没有。”
“你很有。”庄清流抱她上了床,一路走一路一盏一盏地熄灭了屋内所有的灯火。
梅花阑在最后一点儿光暗下来的时候窝在她怀里说:“庄烛。你穿红色特别好看。”
庄清流:“乖,不说话。”
“我想跟你说话。”
“好。”庄清流吻她,“那小声一点儿……”
梅花阑:“嗯。”
月光萦淌,风声摇曳,相爱的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幸福的时光就没有尽头。
第二天一大早。
梅花阑无声无息地清醒后,首先抿抿嘴,低头看了看没有衣服的自己,又抬起看了看面前的庄烛,最后目光落在她松散交叠的衣襟上,手默默缓慢地搭了上去。
“好了,想做什么。”庄清流第一时间睁眼拍了拍她的脸,“乖,别找事,我今天还想带你去看看故梦潮的百合花呢。”
梅花阑:“……”
庄清流吻她额头:“那花早上不开,晚上不开,冷了不开,热了不开,有雨不开,有太阳也不开,脾气大着呢。”
梅花阑于是默默无声地彻底收回了手,庄清流依旧从床尾拉出卷成了一团的衣服给她套上。两个人脚步轻快出门的时候,忙了一夜没阖眼的梅笑寒才刚刚倒头栽到床上。
祝蘅眼尾无声往屋中央瞥一眼,伸手接住她,掖紧被子道:“是你自己滚过来的。”
梅笑寒眼皮儿都抬不起地:“嗯。”
外面有风吹起,响起一阵簌簌的声音。模模糊糊中,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亲眼目睹母亲殉父亲而死,后来又一路看过梅花阑心如死灰,再接着又是梅思提失去母亲,梅花昼闭关不出的三年。
无论什么时候,太过深重的爱都惨烈而拖累,她曾经很淡然平常地觉着自己注定一个人孑然利落的和一群鸟度过终生,可是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故意把火炉烧得旺一些,惹得一个人在夜深时分自以为天衣无缝地把它熄灭,然后装模作样地伸手把她搂到怀里呢。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梅笑寒梦呓般地在鼻尖紧贴着的肩上轻轻一蹭,无声地弯弯眼,进入一个温柔的梦。
另一边刚刚拉开晨曦的故梦潮沐浴在清风之中,显得温柔而静谧。听完梅花阑提起此事的庄清流脚步稍顿了一下,意外道:“……这样啊?”
“嗯。”梅花阑沉默片刻后,抿唇道,“伯父不在之后,她那段时间精神就不大好。”
所以没过多久,那样一个记忆里十分和蔼慈爱的女人抛下年幼的女儿,去追随丈夫完成了自己的殉葬。
庄清流落在大片大片的百合花田中喟叹一声,伸手轻轻摸了下缀着晨雾与露水的白色花瓣边缘。
难怪对于母亲,梅笑寒这些年从来闭口不提。
这时,半空中有一只流金色的漂亮蜂鸟叼着一个画卷翩翩飞了过来,庄清流抬头接住后展开,是兰颂送过来的。
其实之前她们要成亲的消息实在很突然,经常陷入与世隔绝的兰颂听说的时候已经是婚宴举行前一天的事情了,所以其实并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紧赶慢赶地从荒无人烟之地淌出来又接连跳了好几个传送点人才跑来了,所以昨夜亲自用一整晚补上了一副画。
画的大部分是一片盛放到极致的绚烂花海,最中央用近似云雾的笔墨缀立着两道人形的光影,亦男亦女,亦高亦矮,亦胖亦瘦,亦老亦幼。所有花海的最上空,是一轮柔光弥漫的灿阳,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庄清流低头静静看了一会儿后,轻笑一声:“这是我看过最好的画。”
兰颂想说的所有话也融合在了这样一片花海和一轮日光里——愿这世上所有向往美好的人,都能永远生活在美丽的鲜花与纯粹的阳光之中。
庄清流又看了一会儿后,将画递给好奇地游来游去的渡厄卷上收好,自己兀自琢磨道:“兰颂这人真的很有文艺气息,工诗擅画……不知道留个淡金色的优美长卷发是什么样子。”
梅花阑:“……”
两个人手牵手,边彼此说着话边接连走过故梦潮广阔的平原,结着冰花的森林,流着清泉的小溪,升起灿阳的山头,最后轻轻点地,又来到了这世间最高的一座山峰。
梅花阑松开她的手道:“等我一下。”
“嗯?”庄清流转头问,“做什么?”
梅花阑目光在不远处的一颗松树上看了一下,道:“我以前在这里的树下许过一个愿,如今实现了,要来告诉它知道。”
“这样?”跟一颗松树爷爷许愿。
还要告诉它知道。
“好的喽。那你去吧,我等你。”庄清流笑她一会儿后,偏头捡了块儿石子,在天青色的花岩石上画了只小羊,然后又画着圈圈摩挲到旁边儿,哒哒点着添了句,“庄烛要和一只咩咩在一起。”
她以前在这里等梅花阑练剑时,等梅花阑睡醒时,等梅花阑来接她无聊时,也会一个人在石头上刻什么“太阳要升起,月亮要落下”,“日升月落,星辰闪耀”,“请你和我天长地久”之类的话,然后脑中不合时宜地自动联想到“天长地久有时尽”,又立即抹掉,光速改为:“请你和我吃好玩好,白头到老。”
久而久之,这里的大青石壁已经成为了她的专属画板和日记收录地。
片刻后,身后脚步声踏雪而来,梅花阑目光在石壁上掠过一眼,牵起庄清流的手,道:“回家。”
庄清流抛了抛石子,弹出去,笑起来娴熟地跑她背上,环着人道:“嗯啰。回家。”
梅花阑手绕到身后稳住她后指端轻轻一动,然后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便掠风而起,向着有光的方向越来越远。
身后有风吹起,温柔抚过山巅与崖壁,露出上面从今往后会长长久久并列在一起很多年很多年的字——
“庄烛要和一只咩咩在一起。”
“梅畔要和一朵花花在一起。”
“请你和我吃好玩好,白头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谢谢大家,鞠躬,预收文在专栏,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