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
光点在她握画笔的指尖儿灵动跳跃,她又时不时向前倾一倾身,靠近画布,用手蘸了些颜料,轻轻徐徐地涂抹。
她睫毛微垂,纤而长。
神情惬意又认真,唇角几分意犹未尽的笑意,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似的,晃动着双腿。
突然。
“啪——”一声轻响。
放一旁的画笔掉落在地。
她便朝向他的方向,弯腰。
低了身来捡。
固定头发的那支笔随她低头的动作散开,一头又软又勾绕的酒红色头发,便如瀑一般从她肩头流泻而下。
怀礼看到这里,便不动声色地挪步离开了。
南烟捡起画笔,一个抬头,隐隐察觉门外有空旷的风流动。
她用笔重新将头发随意别起,正思索刚才外面是不是有人,放在一旁小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
拿过看一眼,一个陌生号码。
归属地北京。
她正犹豫要不要接,电话响了两声就挂断了。
接着,又是一条短信。
[南烟,是妈妈。]
她立刻从凳子下来,走向门口,关门前朝外面望了一眼。
隔壁一侧小画室谈话声窸窣。
来买画的人还没走。
门前空空荡荡,不像是有谁来过。
徒留一阵晚风轻柔。
她关上门,接起了电话。
.
外面汽车的引擎声飘远了,徐宙也打开画室的门进来,问:“你什么时候睡醒的?”
南烟顾着上色,随口答:“快七点那会儿。”
“吃了吗?”
“嗯。”
徐宙也过来,微微低了身,看她在画布上描摹。
她身上飘着一缕清甜的果香味儿。洗发水儿的香气。
他注意到她穿着他的T恤,刚准备说话,她却回过头来,扬起了笑,主动对他说:“我衣服都洗掉了,随便拿了一件你的,你不介意吧?”
“——跟我这么客气?那你得掏房租给我了,住这么些天,”徐宙也轻笑,又靠近她了些,看她画着画儿,“好久没画了?”
“看得出么,”南烟眼角扬了扬,“直接说我退步不就好。”
“我可没说,”他又看了小半晌,低声道,“其实画得可以。”
“是吗。”她笑笑。
“当然了,我平时可懒得夸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嗤笑。
南烟边画着,又问他:“怎么样,刚才?”
“什么?”
“画。”
“哦,”徐宙也说,“定下来了。”
“成交了?”
“嗯,”他点点头,不觉松了一口气,“本来我以为没谱儿呢,那个男的还挺好说话的。”
“两个人?”
“一男一女,好像是要结婚,画是送给女方爷爷的。讨老人家开心嘛。”
“哦,”南烟应了声,“没说再来看看?你外婆那儿不是还有几幅?”
“没有。”徐宙也摇头,有点遗憾。
聊了半天,他有些饿了,他说去店里看看,路上顺便吃个饭,让南烟画完了早点休息。便出门了。
南烟因了前阵子感冒好些天没出门,一直闷着,他那店也一直没去。
她近来的活动范围就这一亩三分地,眼见他走远,一身白灰相间的休闲装,身板儿挺潇洒。她也没跟着他走。
又过了小半周,陈冰来了。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路从海南回来,没忌讳北京日渐寒凉的深秋天气,一件短袖黑T下露着条大花臂,南烟一进门就觉得扎眼。
陈冰坐沙发上,对门边换鞋的南烟指指点点:“还往出跑?我不是说让你躲几天吗?”
南烟将买回来的菜扔餐桌,“你回来了不就行了。”
“我能替你挨刀子?”
“我就去了趟隔壁菜市场,也不至于挨刀子吧。”
陈冰懒得同她说。
南烟不怕冷,还穿着条牛仔短裤,晃着两条光洁裸.露的腿面就过来,凹凸有致的。
她往身后懒人沙发上那么一栽,翘了条腿,从陈冰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
放在自己唇上。点燃。
“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陈冰白她一眼。
南烟轻声笑一笑,向后靠住沙发。
指尖儿在一旁扶手轻点,朝空气中吐烟圈儿。
她眉眼倦懒,笑意也似是被烟气冲淡了些许,“冰叔,我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
“她现在在哪?”
“不知道,”她嗓音泛哑,“可能在南方。她没跟我说冷。”
陈冰沉默了下,甩着个打火机,“你爸没找到她吧?”顿了顿,“也没找你吧?”
“没有,”南烟摇摇头,有些嘲讽,“去年年底从戒毒所出来,我吓得从俄罗斯跑回来,现在谁知道是不是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