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前厅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内里一个小厅是各位艺术大鳄的私人买卖活动,今夜前来赴约的普通客人无法进入,精致的洛可可风格的雕花大门阻隔开两个世界。
两年前,南烟在鉴情师这行风生水起,倒是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
她一袭墨绿色的丝绒长裙,坐在长桌一侧,随手从服务生托盘上接了一杯果汁。
不敢喝酒,怕碰见不该碰见的人。
冷嘉绅与冷泠,还有画廊据说姓于的那位老板都在拍卖会。
南烟以前陪同一个富二代游山玩水时参加过这种一掷千金的活动,都是些有钱人看似表面和睦,实则暗潮汹涌的娱乐游戏。
碰见真正喜欢的东西了,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拿下来的。
出门前郑南禾特意给她打理了发型,还不知从哪儿借了一套黑燕尾西装给徐宙也。徐宙也平日穿得休闲随意,西装是有的,但普通款式实在将他整个人都衬得古板了些。
南烟咬着吸管儿,眯着眼瞧他飘然翩翩的背影,心下十分满意。出门前她就有种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个大帅哥是她男朋友的冲动了。
坐在这里实在无趣,看了看时间,离拍卖会结束还有很久。
没想到今晚来人如此多,不出一会儿就看不到徐宙也的人影儿了。
南烟又坐了会儿,拿出手机玩了两把消消乐,心中还惦念那个鉴情师接头人怎么还不给她消息,前几天联系过她到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又打水漂了?
不知不觉有点心烦,游戏打得也不顺利,卡到一半无法进行,她正要关掉屏幕收手机。
忽然有个气息从后靠近了她。
声音很低。
“怎么一个人?”
南烟一抬眸,看到是怀礼。
他身形修长笔挺,双手落在了口袋,这么微微俯了身看着她。她便仰了仰头,脑袋枕在沙发椅靠背,从低处仰面同他对视。
“干什么,”她看着他,眯起眼,“想泡我?”
怀礼瞧着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唇角弯起了。
轻笑。
他眉目有倦意,没再同她多说什么,直起身来,环视了圈周围,视线落在拍卖会的那道门。
他好像也在等待什么。
南烟知道他上次说他想做什么可不是“想泡你”这种话。她这几日回想起来都有点心惊。
真是为所欲为的男人。
正思索,他突然拉开了她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做什么。”南烟顺口问他。
怀礼解开一颗西装纽扣,靠住了椅背,半阖着眼觑了她眼,“坐你旁边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
南烟动了下唇,想说话。
视线扫过周围。
人来人往,似乎也没有其他能坐的位置了。
算了。
本想应该是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却似乎极为疲累,不大想多说话,仰着头,按揉太阳穴。
这么累还来这儿做什么。
又这么吵。
南烟一肚子的疑问,却也不打算同他多交流。半天没见徐宙也回来,她又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
“我跟你说,你坐这儿会被揍的,”她嘴里嘟哝着,还挺认真,“你见到我应该扭头就跑——我也不想看到你。”
“是吗,”他轻笑了声,弄明白了她意思,却懒得跟她计较似的,“我以为你一个人来。”
“我一个人来这儿干嘛。”南烟视线落在屏幕。
突然手指一顿,觉得他意有所指。
他是认准了她不会做点什么正经事了吧?
南烟和徐宙也来这儿是为了去见画廊的老板。据说那个老板与冷嘉绅相熟,徐宙也还特意为了这事儿找了冷泠帮他们引荐。
现在他可是她的竞争对手。
南烟没为自己辩解,玩儿了两局又过不去了。卡了半天。
忽然面前伸过来一只手。骨节分明的。
像是那天伸到她面前要同她正正式式地握手。
嘴里的话却挺不正经。
他一向随心所欲的。
“你会玩儿这个?”南烟想起曾经怀郁还嘲笑他是个“游戏黑洞”,有点不信似的。
怀礼又朝她扬手,“我试试。”
“你不能用自己手机?”
“关机了。”他嗓音倦淡地道。
说的有理有据。
南烟胜负欲一向强,玩个消消乐也是,不想卡在这里一直被充钱的提示烦扰——她开画廊的钱都没有,穷惯了,从小到大万事都要精打细算,没有在游戏里铺张浪费的习惯。
南烟便把手机给了他。
说到底也是想看他的笑话。
她都过不去,他个“游戏黑洞”能过去?
他倒是大大方方,全然把她的手机当成了自己的,不偏不倚放在自己眼下,只得她去靠近。
清冽好闻的雪松香气。
虽然好闻,却是天然的清冷与难以靠近。
很符合他的气质。
南烟凑近他,视线落在屏幕,遥想他前几日见了她还是一副有空和她打口水战周旋的模样,在意问了句:“你才做完手术么。”
怀礼拨动着几个色块儿调整位置,伴随她手机发出的灵动声响,疲倦麻痹的思维好似跟着活了过来。
他淡声地应:“嗯,才做完。”
“一整天?”
“对。”
也没别的话了。
“——哎,那个,”
南烟看不下去了,看他滑来滑去半天没思路一样,稍显笨拙,想上手终究忍了一下,只在屏幕上方胡乱地指,“就——那个黄色的,和旁边绿色的换一下不是没了吗?”
恨铁不成钢似的。
她叽叽喳喳的,本就身形娇小,剪了短发像是只猫似的直往他怀中窜,不若先前在牌桌上的有条有理,这会儿倒是急得不得了。
存心嫌弃他似的。
怀礼倒是听她的话,两个图形一交换,一道火花闪过。
“你什么都会玩儿。”
他瞥她一眼,轻轻扬起唇。
她确实会玩儿的很多,看起来就挺不正经。不像他,一看就是从小到大都很会读书又听话懂事的那种好孩子。
“还要我教你?”南烟眉眼一扬,有点挑衅又有些好笑。
“可以啊,”怀礼倒是不大在意,“反正是你的手机。”
于是南烟又是教他用道具,又是帮他盯色块儿,然而半天道具用完了这一局还没有通关。
怀礼手一摊,手机还给她,笑:“怪我。”
倒挺绅士的。
他又去望拍卖会方向,若有所思似的。南烟接过自己手机,上面还有他残留温度。边心想也许是晏语柔在里面。
他在外面等待。
方才好像是既往不咎、前嫌不计了。南烟有一刻的失神,上次在画廊他还背着人同她说出那种话。
如今却好似没事人。
让人捉摸不透。
拍卖会好像结束了,怀礼拿起外套,也没道别,便直往那边去了。
南烟转回身,继续滑手机,想给徐宙也打个电话问问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