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忿忿地瞪他。
怀礼看她手忙脚乱,不禁轻轻弯了唇。
而后轻慢收回了在她身上停留的视线,转身便离开了。
走出这个旧画室,迎上清凉的夜风,他倒退着走了两步,抬头,去望亮着灯的二层。
又看了看一层那间黑着灯的画室,双手插兜,朝自己的车走去。
老陈等了许久,这会儿跟随他上了车,笑着问道:“怀医生,喝多了吧今晚?”
怀礼眼睫微霎,没再看那幢画室,靠住了座椅,无奈地笑道:
“确实,喝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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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把脏掉的裙子扔进洗衣机,不成样子的丝袜也整条甩入垃圾桶,双脚踩着马桶边沿儿。
闷热的胸贴摘掉了,她只穿了条内.裤半蹲在上面,盯着眼前一面脱落好几块瓷砖的白墙许久,抽了两根烟,才假装冲了马桶出去。
郑南禾坐在镜前卸妆,听见动静没回头,从镜子中打量她。
南烟随便从衣柜扯了条单薄的背心套在身上,拿水壶去厨房接水。
“烟烟,小徐喝醉了,你没醉吧?”郑南禾迟疑着开口,“你们俩是坐那辆车回来的呀?”
水声潺潺,南烟装作没听见。
接得满到要溢出来了,她才关掉水龙头,却又觉得太多了——就像是自己今晚的情绪——于是又倒出去一些。
去烧水。
郑南禾见她不愿说,多少却是在那辆车子的。
郑南禾以前跟着各种各样的有钱男人吃香喝辣游山玩水极尽奢侈时,开这种车的男人也不怎么多见。
那个男人还那么年轻。
“他是谁啊,”郑南禾实在忍不住,终是扭头过来,还怕床上睡着的徐宙也听见似的,嘘声嘘气地问南烟,“你俩好过啊?”
“没有,你别问了。”
南烟懒得搭理,拿了两只鸡蛋轻巧地在杯子边沿磕碎了,分离开蛋清和蛋黄,又加了点蜂蜜,用水稍微稀释一下,端到徐宙也床头边。
他睡得很沉,脑袋朝向墙的那一侧。
从以前到现在他就没长过几斤肉,郑南禾今晚给他借的那一身燕尾服西装揉皱了,窜到肚脐眼上头去。能见着骨头。
俊秀的眉目紧紧阖,眉心微皱。
不舒服似的。
南烟坐到床边,低头看着他。
郑南禾见她跟哑巴了似的,也不说什么了:“今天你舅舅还问我小徐是不是真的要开那个画廊,我说还是小徐对你太好了,你自己不懂事还不想开——怎么了,我就愿我们烟烟的画挂着给别人看。”
南烟看着徐宙也睡容若有所思,闻言无奈一笑。
“你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怎么简单了?那挂着肯定会有人买的嘛,而且,”郑南禾满脸狡黠的兴奋,“小徐不是认识个挺厉害的搞美术的人么?说是好多画儿什么的,只要他写一篇美术评论说好,或者给人推一推就能卖好多钱吗。”
南烟知道她说的冷嘉绅,心底翻白眼。
“别想了。”
“——什么叫别想了?你的画之前不都卖出去一副了?就不能再被人‘慧眼识珠’卖出去第二幅?”
南烟不想再争辩。
郑南禾有时天真得让人无比烦躁——是那种像个长不大的幼稚的孩子,总去设想一些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事情,还跟她讲不通道理。
每到这时候,南烟真的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妈妈,谁才是女儿。
“今天广东那边的人给我打电话了,”郑南禾见南烟不吱声了,冷不丁又冒出了句,“问我回不回去了。”
“你都四十六了。”
“可我保养的很好啊——”郑南禾给她炫耀自己近来白里愈发透红的脸色,“你看看?”
南烟皱眉:“你别想,你答应我了的。”
前年冬天从北京出走在南方躲了一年多,郑南禾不敢回广东继续做陪有钱男人吃吃喝喝的那种工作。
怕宋明川或者聂超他们再次找到她们。
郑南禾勾搭男人有点手段,又一直注重保养,这么多年赚的钱除了去填宋明川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就是用在自己脸上了,南烟几乎一分没花到。
郑南禾年纪这么大也能称得上是那边儿抢手的花儿,还交了几个相好知心的男人,她们在南方的那段时间时不时也有过联系。
但是南烟一直不让她再去做。
郑南禾也答应了她,在北京找一份正经的能糊口的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觉得,我眼睛应该再去做个提拉——烟烟呀,我之前在北京认识一个大夫,技术很好的,你说我要不要——”
“——你找到工作了吗你?”南烟终于忍不住,烦躁地骂道,“你tā • mā • de真要我养你一辈子啊?我和徐宙也自己都没钱了看不到吗?”
“……”
郑南禾一惊。
这么多年真的是穷惯了。
南烟有时也想一狠心彻底跟郑南禾断了,反正这个妈从生下她就没管她几年,早就把她甩手扔给舅舅舅妈了。
甩掉她就能甩掉宋明川。
可她就是心太软。舅舅没法切实照拂到,郑南禾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宋明川就是一条疯狗,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炸的炸.弹。她那次就去俄罗斯那么几天郑南禾就出事了。
她最后连画展都没法看。
她那么想看那次的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