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皆言花澜是花清焯的私生子,其实不然。花澜与花晏同岁,更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花清焯好男风,这一辈子唯一睡过的女人便是朱氏——也就是二人的生母。
当年,老谷主与老夫人左右不了花清焯的取向,只能死逼着他娶朱氏为妻,要求他生下男丁。只要花家香火不断,他们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花清焯迫于压力与愧疚,照做娶了朱氏进门。一年之后,朱氏有孕,也照着众人的愿望生下了一个男胎。
只是这个孩子是朱氏难产生下的,孩子看来尚且康健,朱氏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那老眼昏花的产婆一瞧,便同老夫人讲朱氏好像要咽气了。
老夫人去看了一眼,朱氏果真连旁人讲话都听不见了。
花剑谷忌讳产妇难产,更遑论朱氏一副神仙难救的模样。众人猜测朱氏定然是与自己的孩子相克,还说若朱氏死了,鬼魂说不定还会回来带走自己的孩子。
为了保孙子,老夫人让人将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朱氏抬去了后山自生自灭。当时正值天将亮不亮的时辰,蒙蒙雾气,后山便犹如鬼境。
三个家丁将朱氏抬去了后山,却被山中惊鸟的鸣叫给吓得屁滚尿流。其中一人被石子一绊,就吓得叫鬼。另外二人闻言,哪里还顾得要将朱氏抬去哪,只随手一丢慌忙跑了。
若不是恰巧有位云游的大夫上山来采药,朱氏和她腹中的遗胎便真的要死在后山了。
再之后,朱氏拼尽了性命将胎中的孩子生下,心不甘地将自己的来历告知了大夫,随后一撒手,死了。
后来,长大的花澜无意得知自己的身世,愤于生母的遭遇,便决计要复仇。
他故意与花清焯相认,请大夫在其中作证他的身世,对他愧疚的花清焯便很快将他认了回去。
可笑的,他只承认花澜是私生子,随意捏造了他母亲的身份姓名,妄图将他骗过去。
再之后,他暗中找到了当年的那几个家丁,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更多。诸如老夫人对外宣称朱氏是难产而死,立碑凿墓,其中葬的却是空棺,连衣冠冢都吝啬施舍。
空墓无主,碑上刻的又只是“朱氏”二字,他的生母便成了孤魂野鬼,无名无份。因为老夫人觉得若真给了朱氏立了衣冠冢,朱氏会寻回来祸害她的宝贝孙子。
而讽刺的是,朱氏没回来,花澜却回来了。
原来花家的人便是这样欺侮他的母亲,冷血无情,披着人皮却比鬼还要心狠手辣!
所以花澜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博取众人好感,故意接近苏筠儿,一点点打消了上面两个老东西的戒心。
毕竟相比于体弱多病的花晏,他这个身体长健孙子更符合他们的预期。
花澜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花清焯。花澜痛恨他的无情,娶了母亲之后丝毫不尽为人夫的职责,朱氏生产故意逃避在外,甚至在朱氏死后不追查死因,任凭两个老东西只手遮天,随意□□他生母。
花澜太恨了,恨到想起自己骨子里还流着他的血就觉得无比恶心。
花清焯死之前已经料到了花澜的目的,是自愿放弃了挣扎,活活烧死在书房的。可即使如此,花澜依然不能原谅他分毫,更不会感激。
他一步步实践自己的复仇计划,将花晏也划入了自己的阵营。虽然在一开始花晏也不愿相信这些真相。
但经老夫人冷眼,甚至有意剥夺他所爱送到花澜手里时,他的心就慢慢死了。他旁观花澜一次又一次的杀戮,在血色与恐惧中得到了扭曲的快感。
他背负的太过沉重了。
体弱的自卑、母亲的仇恨、爱情的破灭、无尽的异样眼光与嘲讽。
要是一切都死干净……
而他也深知,这场杀戮到最后必将演化成他与花澜的对峙。
他嫉妒花澜,也恨花澜。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他就不会失去老夫人的青眼、不会失去苏筠儿,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地受着仇恨的折磨。
以及,明明他们是同胞兄弟,为何他身体虚弱,甚至不能习武,花澜却身强体壮?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如果花澜也和母亲一样死了就好了。
真相不重要,他只求自己能好过一点。
至于花澜,他对付花晏的理由也很简单:如果不是他和花晏害得朱氏难产,母亲就不会死。
他和花晏就像是种在黑暗里的果实,瓜熟蒂落,种成恶果。在毁灭花剑谷之后,他就带着花晏下去找母亲,把这一段恩怨彻底结束。
真相揭开,令人唏嘘。无人能够评判谁对谁错,每个人的死甚至都不足为道。
沈蘅宁微微皱眉,但终究还是站在了活人最大的立场之上。
他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猜得不错,他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老谷主。老谷主曾有恩于我,我不会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