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梦到了一个小男孩儿。那男孩儿对她说:
“现在,你59岁了。”
对了!就是那个小孩子告诉她她59岁了的!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确定自己现在的年龄就是59!
小乔不能淡定了。那小孩儿是谁?为什么对她说那样的话?是他把她变老的吗?等等,小乔好像模模糊糊地想起,当初在订婚酒店的化妆间里,她变成39岁前,也有一个小孩子在她耳边说:
“现在,你39岁了。”
就是那把声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乔完全没有办法把他找出来,那甚至只可能是她的一个梦。小乔又忧郁了……
“给我把院子里那些易拉罐一个一个用线串起来。”赵婆婆出声打断了小乔的忧愁。很神奇的是,每当小乔感到沮丧,赵婆婆就总能找到点事情给她做。做着那些简单而机械的活,丧也还是丧的吧,但小乔发现自己至少不会再钻进牛角尖,把自己陷进思绪的漩涡里越想越糟糕了。
更何况,院子里经常有几万只鸭子在叫呢。
常言说,一个女人等于500只鸭子,赵婆婆的院子里总是聚满了形形sè • sè的爱唠叨的老太太们,不就是有几万只鸭子在叫了?
说来也怪,每天都会有很多老太太来赵婆婆家窜门。她们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搬把小椅子坐在太阳底下,或是聚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大家伙儿一块聊聊天,喝喝茶,嗑嗑瓜子。往往一嗑就是一上午,一聊就是一下午。
“赵姐这儿没家里人管东管西的,自在。”老太太们总这样说。
和她们在一起,连小乔都被迫听了很多家长里短的八卦。比方今天,老太太们的话题重心就是隔壁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年纪轻轻就没了老伴儿,她也没再另找人,就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她女儿也是个争气的,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毕业后在学校所在的城市找了份很好的工作。接下来,就理所当然地在那里结婚、安家,现在,连儿子都5岁了。
女儿过得好,李老太太自然是顶骄傲的。但坏就坏在,女儿在别地安了家,就不回来了。
“妈,我工作忙,今年中秋就不回来了啊。”
“妈,今年过年我得上老公他们家过。”
“哎,妈,不行啊,回不来,暑假孩子得上补习班呢。”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上我孙子……喂?喂!没说几句怎么就挂了呢?唉……”李老太太对女儿外孙那是望眼欲穿,可女儿总推说太忙,没时间回来,李老太太能怎么办呢。
她装病!
小乔:“哈?”
“是的喂!”一个头发染得乌黑的老太太拍着大腿说,“她就装病,骗她女儿回来!”
“她女儿还真回来了。”另一个老太太接话道,“不过,很快就被她女儿发现,她这病是装的。”
“然后呢?”小乔问。
“然后就吵架啊!”染发老太太夸张得上上下下举着双手道,“那是吵得叫一个厉害哟,街坊邻居都听见了。这不,老李这些天都躲在家里没好意思出来见人呢。”
“唉,也是可怜呐。”一个个子矮小的老太太说,“老李也是想闺女多陪陪她,可她闺女总是太忙。”
“这也怪不得她闺女。儿女们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咯。”
说到这里,老太太们都一阵唏嘘。
听她们聊天听得越多,小乔就越了解到:这些老太太们的生活,其实都很无聊。她们大多六十出头,还有不少旺盛的精力。但这个年纪又已到了国家法定的退休年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儿女们也都孝顺了,基本不会再让老人家出去干活。老太太们每天在家能做的事就只有打扫打扫卫生,做做饭了。之后一天中剩下的大量时间,她们就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了。
“你们不玩手机、不上网的吗?”有一回,小乔忍不住加入了她们的聊天。
老太太们就说:
“玩什么手机?又不是小孩儿了。我孙子才玩手机呢。”
“我女儿是给我买了个手机,可那玩意儿老婆子我不会用呀。”
“上网是啥子个东西?”
“你跟她们讲这些,她们不懂的。”后来,赵婆婆逮着机会低声告诉小乔,“她们大部分都是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小时候没怎么上过学,没什么兴趣爱好。人又越老越固执,不喜欢新鲜的东西,不会乐意去用你们年轻人的这些东西。”
小乔:“这样啊……”虽然有些意外,但不得不承认,赵婆婆说得挺对。小乔还年轻的时候(这句话真是泪),就经常在小区或者公园里看见老太太们总是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一坐就是大半天;找不到伴儿的老人家呢,就只能独自坐在那儿发呆。她现在才理解,原来不是她们喜欢坐,只是没事干,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而已。
工作是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六十岁左右的人骤然退休下来,如果没有在生活里找到新的乐趣和寄托,确实是会面临空虚无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的。怪不得现在退休的妈妈们,一个个都那么喜欢跳广场舞呢。广场舞也算是一项兴趣爱好了。
不过,小乔也发现了,一般老太太的生活定律在赵婆婆身上并不适用。赵婆婆提供场地给老太太们聊天,但她自己很少参与聊天。她要么只是静静地听着,要么就是在院子里忙活。如今有小乔给她看家,她干脆每天都不着家了!天天起早贪黑的,都不知道在干嘛。
有一回,吃过午饭后,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小乔记得赵婆婆没带伞,就站在院子门口朝外张望,有些担心她。
“您知道赵婆婆去哪里了吗?”正巧一个总是来串门的老太太经过,小乔就问了她一句。
“老赵还没回家?那应该是在前头村子那个废弃厂房里吧。”
赵婆婆跑废弃厂房去干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问明了厂房的位置,小乔就去给赵婆婆送伞了。
雨哗啦啦地下着,强风吹得小乔的衣衫向后鼓起,溅起的水滴沾湿了她的裤腿,脚下的碎石子路变得很不好走。
这一次“变身”后,小乔显著感觉到了身体的不同。上一回变身,她只关注脸了,没怎么留意身体机能的变化。可这一回,她明显感觉,自己各方面的体能都大不如从前了。
她真的老了。
小乔有些心慌慌,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
忐忑不安中,小乔终于顶着大风转过路口,来到了那间废弃工厂外。
厂房有些年头了,它阴阴暗暗地矗立在一个土坡后,墙体斑驳,残破的大门在风雨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赵婆婆?”这些日子来,小乔总忘记叫“姐姐”,把“婆婆”挂在嘴边。久而久之,赵婆婆也就默许小乔叫她“婆婆”了。
回应小乔的是一阵“汪汪汪汪汪汪——”
小乔:“?”
她试探着自敞开的大门伸进去一个头,然后,她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打滚求收藏呜呜呜from一只饥渴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