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距上山的男人们回家已过了好几日了,衙门承诺的银钱补偿也分到了各个村子里。青岭村的族老村正和上山时的领袖按各人的贡献分发了银钱,受伤者按受伤程度也得到了一定的补偿。幸好这次运气尚可,没有人因此丢命,故而虽也有人觉得不公,但到底没闹出啥水花来。
“娘,今天要买些啥啊?”这日是赶集日,宋家早早便定下了这天要去镇上赶大集,故而大清早慧娘就起了,准备一家人的早饭。早饭快好的时候,刘氏也起了,打着呵欠走出屋门,慧娘见到婆婆,忙出声问道。
“买啥我昨天已经跟四郎交待过了,今儿等他带着几个哥哥去买便是,等会我带你去玩儿去。我跟你说,不是我吹,四郎在集上买东西那本事咱们家谁也比不了,所以咱们只管放心买自己的就行,家里公中的东西都归他包了。”
“哟,粥都快好了啊,看来你又是早早起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刘氏掀了下锅盖,看见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嗔怪地说道。
慧娘但笑不语。
虽然刘氏和四郎都一再让她不必日日早起准备早饭,慧娘却没有当真,莫说她这个当媳妇的,便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在农家地界,也没有睡懒觉等饭吃的道理。她知道婆婆是真的心疼她,冬日里大家也确实起得稍微晚一些,早起做饭饭也凉了,所以平日里也会听她的稍微晚一点起来做饭,没有像初来时那般日日起得比鸡还早。
见刘氏还要再说,慧娘忙讨饶道:“哎呀娘,这不是正好赶上今儿赶集么!你看我前几天不是听话了?知道娘心疼我,我哪还不知道偷懒呀!”
刘氏睨了她一眼,道:“你就仗着我舍不得说你吧!四郎是不是还睡着呢?我都替你们俩愁,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俩怎么就完全反着来呢?你早饭都做好了,这混小子还睡得可香,你也不去叫他起来。这是还没分家,什么事情都有我和你爹撑着,等日后分了家你们小俩口过日子,四郎若还是这么惫懒,你又惯着他,这日子要想维系下去,可不就苦了你了?”
刘氏越说越显苦口婆心,慧娘柔声劝慰道:“哪至于像娘说的这般吓人呢?四郎前些日子上山辛苦,回来了多睡一会也不打紧,我不过是早起做了个饭,娘说的好像我干了多苦多累的活儿一样。”
“你就护着他吧。”刘氏没好气地说道,眼里却满是笑意。大抵当娘的都是这样,自己可以天天说儿女这不好那不好,但别人若当真跟着附和,那她必然也是要翻脸的。反之,若别人逆着她的话来,护着甚至夸奖她的儿女,哪怕嘴上不承认,她的心里也会是高兴的。
慧娘虽然不太懂这些套路,却是一片赤诚之心,恰好歪打正着,得了刘氏的意。
“娘,您这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护着他。四郎算什么惫懒,真正惫懒的您是没见着呢?远的不说,您就想想我娘家爹,那才是真的惫懒呢。也就是跟您说,跟旁人我都说不出口,我爹分家的时候得了祖父和大伯的偏重,分了大半田地,可若不是我娘跟着后头追他干活,自己也没日没夜的在地里干,一大家子早就饿死了。人家都是逗趣儿说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可我爹那个人是真的油瓶在他面前倒了他都不管的,真事儿,那回给我娘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刘氏双目圆睁,满脸写着不可思议,这普通农户里头还真能出懒成这样的败家玩意儿?
慧娘肯定地点点头,没错,真能出这样的败家懒汉!
“四郎也就早上爱睡了点,平时干活不也不带含糊的!前几天帮娘背菜,这几天砍柴劈柴,都没半点偷懒……”
慧娘正历数四郎怎么勤快怎么干活呢,正主就来了:“大清早的,媳妇儿这又夸我呢?肯定是娘又骂我了是不是?我就知道娘一天不骂我就难受,算了算了,谁让我孝顺呢,为了娘的身子,尽管骂吧骂吧,反正娘也不心疼。”
刘氏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我是不心疼啊,你都娶媳妇儿了,哪还用得着我心疼啊,有你媳妇儿心疼不就够了?”
四郎挠挠脑袋,这是道送命题呀。
“娘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用不着你心疼啊!这账可不是这么个算法。”
“那你说这账要怎么算?”刘氏见时间还早,青岭村往镇上去也花不了太久,就决定跟四郎闲来无事磕磕牙,接话道。
“有媳妇儿心疼自然很好,可是这是我长大了的缘故呀,长大了才能有这个好处,但是老话不是说了,在娘跟前儿永远是孩子?既然永远是孩子,那自然就要有孩子应有的待遇不是?”四郎挑眉笑道,“娘你可别想摆脱我!”
刘氏乐了,道:“照你这么一说,我还永远得不了闲了?”
四郎无辜地眨眨眼:这难道不是甜蜜的负担?
刘氏撇撇嘴,既然都是负担了,怎么甜蜜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