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娘子在那厢尴尬得不行,这厢慧娘却觉得还好。她虽不是生意人,却多年来在绣坊耳濡目染见过不少生意往来,生意人做起买卖来大多都是六亲不认只认钱的,莫说叶娘子还仍旧按二等绣娘的分成来,便是降等,她们也没处说理去。
“叶娘子您看这样可好?暂时我只接一般的绣件,待日后我的手艺进益了您也放心了我再接好点的活儿。而且,我也可以压一件绣件的银钱在您这,您也不用怕我拿了料子偷偷走人。”慧娘镇静地提出了自己想的解决方案。
叶娘子沉吟片刻,道:“可,就按你说的这样吧,咱们先这样做做看,若后头再有什么情况,也可以随时根据现实情况调整。压绣件分成这事倒没那个必要,我虽不是什么豪商,却也不稀得压你这点银钱。按件结钱便是。只一点,若你做坏了我的料子,按规矩是要照价赔的。”
“那是自然。”慧娘颔首应道。
“那咱们便这样说定了,你们且坐坐,我唤人去拟契书。”叶娘子见慧娘没有异议,风风火火地找人拟契去了。
一旁沉默良久的刘氏见状低声问道:“慧娘,你们这绣个东西还要拟契?”
慧娘同样小声地为婆婆解释:“我以前在的绣坊一般是不签契的,但是听我姑祖母说,一般讲究点的绣坊用绣娘都不是随便用用,都得拟契,规定双方的权责。看来这东家娘子是个讲究人呐。”
话音未落,方才风风火火离开的叶娘子已经重又进来了,身后跟着个中年儒生,身着长衫,形容整齐,应是那种专门为人拟契或读写书信的落魄读书人。
果然,叶娘子介绍道:“这是镇上的张童生,现在也常接拟契的活儿,是镇上有名的正直人,你们不必担心我伙同人来骗你们。”
刘氏闻言爽朗笑道:“叶娘子说笑了,莫说张童生是个正直人,便是叶娘子您,我们也是信得过的。我们乡下人每回来您这瞅瞅看看,您从来不带斜眼瞧我们,都是和和气气的。再说我那表亲张大姐,每回回去都夸您是个厚道人呢!”
叶娘子抿嘴笑道:“大姐你这般夸我,我可要不好意思了,生意人开门迎客讲究和气生财罢了。不过我这人做生意呢,确实讲求你情我愿明明白白,咱们把契书拟好,也省得以后再闹嘴皮官司。”
见刘氏张口欲言,叶娘子忙讨饶道:“姐姐您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再说我可真不好意思严苛按规矩来了。”
“叶娘子这说的哪里话!我夸你是我真心实意,咱们这契该怎么定自然还是怎么定。你严格按规矩来才对得住我的夸呐!”刘氏老神在在地应道。
叶娘子见状知道自己是说不过这位爽利的宋刘氏了,连忙转对着儒生道:“张先生,方才我已经跟你大致说过这契书的情况了,您给写写念念?”
束手恭谨站在一旁的儒生拱了拱手,应诺后便寻了个桌子,摆出了笔墨纸砚,边写边念了起来。
刘氏赶忙捅咕慧娘示意她仔细听。
儒生写完后抖抖纸张,这纸是儒生自带的,略有些泛黄,算不得什么好纸。待墨渍干了之后,他将契书递给叶娘子,道:“叶东家,你瞧瞧是否合意?如有不妥之处,吾再做修改。”
叶娘子大致扫了一下,又递给慧娘:“我倒差点忘了,葛绣娘也是个识字的,你瞧瞧?”
慧娘摆手不接,道:“叶娘子说笑了,我也不过是随便认得几个字,哪看得懂契书?我们自然是信得过您和童生老爷的,用不着看。”
被信任的感觉自然是好的,刘氏和慧娘几次三番说信得过他们的为人,叶娘子便也不勉强,她自知不会坑害人就好。
“既如此,咱们这就定下了。”叶娘子笑眯眯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