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在安慰刘氏,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什么生意这般紧急!明知道你快生了,还不赶紧往回跑,混小子就是不知道疼人!”刘氏是从小媳妇过来的,最是知道女人生孩子时的心理,晓得慧娘此时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盼着男人能在身边的,偏生四郎久久未归,慧娘心里肯定有点不痛快,索性便替她开骂了。
见婆婆这般义愤填膺,慧娘倒真的不好意思了,帮四郎辩解道:“也怪不得他……”谁知道我今儿就生了呢?
后半截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刘氏截去了话头:“怎么怪不得他?就怪他!”
慧娘教这个比自己还愤怒的婆婆逗笑了,索性顺着她的话道:“那回头等四郎回来,娘帮我揍他?”
刘氏自是满口应道:“行,该揍就得揍,娘保证不偏袒他!”
慧娘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氏便推门进来了:“娘,热水烧好了,干净帕子我也拿来了,还要什么啊?弟妹怎么还在地上?赶紧上床躺躺啊,瞧你这一头汗。”
刘氏颇为嫌弃地瞅了周氏一眼,笑骂道:“你以为都是你啊,疼不了两下就哭爹喊娘的,还没怎么疼呢,腿就软成了面条,走都走不动。慧娘看着单薄,实际上比你能忍多了,生之前多走走,等下生的时候要少吃些苦头呢!”
周氏之前生孩子的时候,虽说是在县里生的,刘氏也是提前去守过的。周氏向来是个怕疼的,阵痛来了不一会儿,她便站不住了,硬生生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才开了五六指,刘氏倒是想拉她起来走动走动,偏生亲家母是个心软禁不住求的,刘氏不好越过亲家母逼着临盆的儿媳妇起身,最后周氏熬了一天才把孩子生下来,遭足了罪。
慧娘没破水之前,刘氏就一直担心,她瞧着比周氏更单薄,怕是要比周氏生产时还要受罪的,没想到她竟是这般能忍,倒是给了刘氏一个大惊喜,故而刘氏跟周氏说话时便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怒其不争。
周氏被婆婆鄙视了也不恼,笑嘻嘻地上前接着问道:“娘,那还有啥我能帮上忙的不?单在这看着也怪慌的。”
“你去看看大妮她们咋回事,让她们去叫你嫂子,半天没个动静。你爹也是,找王大娘找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刘氏连连抱怨。
周氏应了一声,便往大嫂家那边去了——爹那头肯定靠谱的,还没来估计是被王大娘的脚程耽误了,她去看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看看大妮她们那头咋回事呢!
果不其然,周氏刚出大门,就远远瞧见宋父领着王大娘过来了,喜得她小跑过去高声喊道:“爹,王大娘,你们可来了!娘和四弟妹等着呢!”
走在路上的村民闻言拦住周氏七嘴八舌地问道:“三郎媳妇,你家老四媳妇要生了?”
周氏本打算喊完一嗓子就转道去大嫂家的,结果被一群路过的大娘婶子给拦住了,走又走不了,说又说不得,只得耐心答道:“是要生了,我这就是要去找我大嫂来帮忙的。”
言下之意,你们赶紧让我走吧!
有些跟刘氏关系还不错的妇人便拉着同伴散开了,不想耽误事儿,有个三角眼的老妇人却不肯轻易退场,拽着周氏不放:“又不是你生孩子,你急啥啊!唠唠呗!”
“不是我说,你娘对四郎夫妻也太惯着了,说是分了家,新房子也给建好了,结果还是让他们赖在家里住。老两口忙得跟什么似的,从没见过四郎他们俩下过地,葛氏不就是怀个孩子么!哪个妇人不会生孩子,至于这么金贵么!让三个侄女伺候着还不够,还让你这个做嫂子的忙前忙后……”
周氏本还想着乡里乡亲的,她年岁看起来也不小了,不好直接挣开,听她越说越不像样了,便一甩手挣开骂道:“这位大娘,我刚回来也不怎么认得人,不知道您是村长家的还是族长家的?不然怎么管到我们家头上了呢?即便你是县老爷家的,也管不到家事头上!我们这些当儿子儿媳的都还没说什么呢,轮得到你这个不知道哪来的泼皮瞎抱怨!”
其他人见状连忙拉住老妇人,示意周氏赶紧先走。
周氏着急走,也懒得跟她再计较了,啐了一口便拔腿走了。
老妇人娘家姓李,夫家是村东边的,说起来跟宋家还是族亲,得唤刘氏一声堂婶,年岁虽大,实际上却是与周氏一辈的。她被周氏一顿好骂,气得直哆嗦,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原地的其他人看得直摇头。
周氏骂完就撤,可不管被骂的人和围观的人是什么个反应,麻溜跑去找大嫂张氏了。跑到半路,正好跟张氏、大妮她们几个人撞上,便相携回了宋家小院。
此时慧娘已经在刘氏和稳婆王大娘的协助下躺着了,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进补得好,加上活动适宜,她的宫口开得很快,周氏并张氏几人回来时,她已经开到九指了。
见她们都来了,刘氏率先松了一口气,指挥道:“周氏赶紧帮忙把孩子的襁褓翻出来,张氏端水,热水又没了……”
四郎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两个嫂子一盆一盆地往外端血水,宋父站在院子里不停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