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他,像是人之将死,突然就想释怀一些东西,又说道:“你心思狠毒,谋害朕的珑心,朕也没要了你的命。”
楚无像是有些好笑,语气却依旧平淡,他看了这个屋子里唯一的一个外人一眼,不待萧公公退下,就开口道:
“父皇,你帐篷里的那盆花死了吧?”
皇帝还没反应,萧公公突然就惊讶的抬头看向他,显然确实如他所说。
楚无继续道:“花会死,是因为第一天我就把被下了毒的茶偷偷倒在里面了,所以父皇后来喝的,是没有毒的。”
“你……”皇帝眼睛睁大,不敢置信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无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若他没有换那一碗茶,那时候死的就不是珑心,而是他了。
“父皇大概不知道吧!”与皇帝和萧公公的惊讶不同,楚无语气缓缓的,如溪水潺潺,带着让人心情平静的魔力,“我善于用医,自然也识毒,第一日那毒才入茶水,我便看出来了,不敢声张,只能倒在那盆花里。”
萧公公忍了半响,终于没忍住开口道,“恪王……九殿下既然知道,为何不说?”
“谁喜欢被人冤枉呢?”楚无道,“只是说了,想来公公也能想象得到,最多也只是多个陷害嫡公主的罪名罢了?”
“你……”皇帝想斥责他胡说八道,却发现无言可说,楚无说的,确实是事实。
“你们既然知道那盆花死了,便该能猜到不是我下的毒,毕竟即便我不会医,也不该笨到留下这么一个明显的证据。但陛下没有去查,是因为珑心死了,陛下心里不畅快,便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份怒意。”
皇帝听他一口一个陛下,生分得竟好似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一般。或许身体功能已经接近停止,竟然一点气都生不起来,只是有些恍惚的想,这些年,他厌憎这个儿子,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给他作为一个皇子该享有的荣华富贵,却没有想过,这个被他憎恶了十几年的孩子,是不是渴求这些东西。
皇帝晃晃悠悠回过神来,看着神色淡漠的楚无,心里忽然便有些无来由的怒气,这个儿子,似乎从来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楚无,你想说什么?这毒难不成是珑心自己下的不成?”
“是她下的,陛下。”楚无抬眼看着他,神色冷淡,一字一句清晰缓慢,“她手环上的那个镂空小球里,放了毒药,借着端茶的机会,珑心将那个小球浸泡在茶水里是很容易的事,且很难让的察觉,因为……”
他顿了顿,干脆利落的把皇帝一直在逃避的道真相摊在他面前,“陛下若是喝茶出了事,一般人也只会怀疑到我,这是个一个很巧妙的陷害手段,毕竟,想来陛下也还记得,那日珑心很是乖巧,特别是为陛下奉茶时,除了我之外,她也是唯一碰过茶盏的人。”
萧公公大惊,几乎捧不住手上的药碗,皇帝更是怒急,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抬手指着楚无,断断续续的怒道:“胡说,珑心是朕最宠爱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可能害朕?”
这个真相太过残酷,于皇帝而言,甚至比亲眼看见珑心死亡还要残忍,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自己用心疼爱的女儿,会几次三番的害自己。这种挫败感,像是把他前半生唯一的哪一点真心都给否定了。
皇帝眼睛翻白,几乎就此背过气去,萧公公忙上前给他顺气,楚无垂眸不言语,正欲告退离开,就听见再次缓过气来的皇帝忽然挣扎着起身,抬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楚无开口:
“朕再问你一遍,你若真的善岐黄,朕这病,究竟是不是毒?”
问完这句话,皇帝再次躺回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次楚无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他甚至在床榻前的圆凳上坐下,从旁边小盘子里拿出皇帝常吃的那个丹药,一点点捏碎之后摊在掌心给皇帝看:
“这丹药里,有一味毒药止素子。”
萧公公闻言,猛的一下跌跪在地上,不敢置信的问道:
“九殿下的道意思是,陛下用的丹药里被人放了毒?”
“单这个,也不能算是毒药。”楚无转向皇帝,缓缓开口道,“皇贵妃的寝宫里,是不是放了一盆奇株,绿色偏紫的叶片,蓝绿的花,花瓣七层,极为好看。”
虽是问句,但楚无用的俨然是肯定的语气,他虽没去过皇贵妃的宫里,但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是……是有这么一盆。”意识到楚无接下来想说什么,萧公公话都说不利索了,嘴唇都跟着颤抖起来,“这花……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