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笳翻开锅碗,里头是空的。民夫在一旁吃干粮,边吃边打量四周。墙上放了个神像,有十一张脸,似男似女,最下面四张珊瑚色忿怒面,第二层三张黑色寂静面,第三层三张金色微笑面,最上面一张是白色的,没有五官。所有脸层层叠加,堆成一座塔的模样。第三层的微笑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很诡异的样子。
“有尸体不是好事。”白笳说,“他们曾经在这里休息,大概休息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吃了东西填饱肚子,很快遇见了变故。”
“你怎么知道是半炷香时间?”姜陵问他。
“煮面煮肉大概需要半炷香,”白笳捡起那几个空碗,“碗是空的,还有油渍,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很累,吃得很干净。”
穆知深蹲下身摸了摸破旧的木板地,指尖殷红,是血渍。
“正当酒足饭饱的时候,外面来东西了。”白笳说,“那东西一定很凶,他们对付不了,垒起桌椅箱笼堵住门,不让它进来。一个前辈牺牲了自己,挡在门前面,剩下人逃走了。”白笳压下风灯,光亮照明血迹斑斑的木板地,血液一直延伸向里屋的门扇,白笳推开门,里头是内圈的内廊,通向其他屋子。
民夫咽了咽干粮,惊恐道:“那东西会不会还在这儿?”
“不用怕,”姜陵拍拍他,“穆师兄可是雷法传人,宗门评定上上品。撇开穆师兄,我们大家都是上品,联起手来对付道行一百年的恶鬼都绰绰有余。上回那支队伍不过八人,难免捉襟见肘。”
“可是喻宗主和谢宗主都在,他们联手都对付不了那恶鬼么?”
“谢宗主二十多年前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白笳指了指地上的碗,“而且突变发生的时候他应当不在这,碗只有四个,周围只有剑痕,没有风法的痕迹,这里只有喻宗主和他的族中子弟,谢宗主应该带着剩余三个人去了其他地方。”
穆知深向白笳示意,白笳唤起连心锁,问:“师弟,你那边如何?”
锁里传来另一支队伍的声音,“我们发现了喻谢两家人的尸体,是上一支队伍的前辈,一共五具。”
穆知深道:“好,你们上来,和我们会合。”
“是。”
白笳知道穆知深的用意,既然这里有喻连海都难以对付的鬼怪,分头行动不是个好策略。他们沿着血迹蔓延的方向往里行进,沿途贴上符咒辟邪,同时告诉从第三层下来的队伍他们的行进方向。
内廊很狭窄,几乎只容两个人肩并肩一起走。仍旧是穆知深和白笳打头,其他人跟在后头。走到一半的时候楼上的队伍下来了,跟在了最后面。到尽头,前面豁然开朗,又是一间小屋。里头堆满了米面袋子,白笳戳开几包看,都已经发霉了。看来是老寨的粮仓,血迹到这里就不见了,仿佛逃生的人凭空消失。
第25章老寨(二)
“怎么回事?”姜陵四下看,愣是找不到半点血迹。
血迹突然消失,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们又返回去找血迹,发现它在进入这间粮仓的瞬间就断了。有人爬上梁去找,看有没有尸体,梁上都是厚厚的灰尘,连个脚印子都没有,他跳下来,沉重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情况很诡异,前一拨人遇见危险,留下一个人用性命堵门,剩下的人逃跑,可逃跑的人逃着逃着就统统消失了。姜陵猜测是不是鬼怪的术法,就像鬼打墙那样把他们困在内廊里,所以他们根本没有从内廊出来,这粮仓里自然也不会有他们的脚印。
但白笳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喻家人好歹都是修士,被鬼打墙困住,定然会有应对的方法,怎么也会有符咒留下,可一路走来内廊干干净净,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姜陵被白笳堵了话,颇有些不高兴,白笳毕竟是个外姓子弟,现在却似乎比内门子弟还要出风头。穆知深一直不吭声,他转而寻求穆知深的意见,却见那沉默的男人拔出刀,凛冽的刀光在空中一闪,数个米面袋子都破了洞,白花花的面粉从里头流出来,最后露出一截枯槁的手臂。
白笳上前把袋子拉开,登时惊呆了。
有两具尸体藏在米面袋子里,浑身雪白,乍一看雪人似的。
原来他们藏在了这里,定是没有受伤的人擦除了地上的血迹,但是时间紧迫,只来得及擦掉粮仓里的。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全都死在了这里。
有人翻着麻袋,奇道:“这里的米放了多久了?竟然都没有发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