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
傅知秋最后一丝尚未泯灭的元神被极致的痛刺醒,好疼啊,好疼,身体神经质的弹跳抽搐了一下,那痛觉便越发清晰。
她死了吗?不,还没死透呢,死透了又怎能知道疼痛,有了这样的认知,那一丝虚浮将要离体的元神便被定住了一般,她没死,没死,不要死。
为什么这么疼?眼皮挣动轻颤,才觉得脸面上覆着什么,是暗,不,是绿,冰凉的绿,四肢百骸都钻心噬骨的疼,有什么在往血肉里钻动,喉颈处猛然被什么刺穿,傅知秋一下睁开了眼。
透过暗绿树叶的缝隙看到压在她身上一根粗大树藤,正对着她的是嵌在藤身上极端诡异的一张脸,皮肤是藤条的树皮,可疙疙瘩瘩长着的是人类的五官,那五官凑出一种狰狞到扭曲的贪婪,从那张树皮般的怪嘴里伸出数十根管状枝条,傅知秋终于知道这疼痛来于何处了。
这藤妖要食她血肉,颈中扎着的就是藤妖齿管。
不,不,为什么,死也落不到一具全尸吗?滔天的恨意让她生出几许力量挣扎起来,这一挣扎才知,身上到处是被藤妖齿管啮出的孔洞,她甚至能听到那藤妖咕咚咚吞咽的声音。
傅知秋双目圆睁到微凸,眼中是噬血诡异的红,凭什么,谁都能要她的命,她的命就比谁贱了吗?
不服,我不服啊!
她想呐喊,破洞的喉管却只发得出咔哒咔哒的残音,疼痛和仇恨让她的脸庞极尽扭曲,扎满藤妖齿管的身体忽然爆发出极大的力量,挂着藤管的双手高高举起,一把箍住藤妖怪脸下的枝杆往下扯。
你吸食我的血肉吗?那我也咬死你好了。
不给她活路,那就谁都不要活!
脑中的弦被狠厉崩断了,藤妖的树皮有多坚硬她不知道,只是极尽一切力量在一副利齿中,割裂,啃咬,吞噬,藤妖吃她血肉,她食藤妖汁液,暗绿的妖汁和鲜红的血染了一嘴一脸,半是藤妖的汁液,半是那藤妖才从傅知秋身上吸食了过去的。
怪异的尖利叫声响起,藤妖疯狂甩动挣扎,分杈的枝藤撕扯着那个仿佛入了魔的怪物,随它怎么撕扯,甚至用尖枝洞穿她血肉,傅知秋就紧紧箍在它主枝杆上,一口一口全咬在它要害上,吞咽着它的“血肉”,及至最后,是元神的厮杀。
傅知秋的元神是半殒的,此时那半殒的元神却染着丝丝黑气,啃噬在藤妖暗绿的元神上就带着能腐蚀元神的魔气,一撕即裂,啃噬得那和傅知秋应是同阶的藤妖毫无反抗之力,就那么被她一口一口的,吞噬殆尽。
枉图吞噬人修血肉的藤妖反被人修给吃了,这是它来之前绝对想不到的,只有妖物才会这般吞吃人族或是同类,何曾见过人族生食妖物,可人是没有前后眼的,妖也不会有,再是不甘,也死透了。
傅知秋得了藤妖全数的生命力,终于又活了,四肢着地,带着扎了一身的树藤缓缓爬了起来,糊着一脸的嫣红暗绿,皮肤也鼓起了一个个绿脓般的包,一双半红半绿的眼妖异瘆人,头颅僵硬的转动,颈项皮肤纹理中是密密麻麻的枝条,不人不鬼,如妖似魔。
她僵硬的迈步,无力垂挂在她身上的藤妖齿管被扯动便脱落下去,留下她身上一个又一个孔洞,流出的却不是人族的鲜血,却是如藤妖汁液般的暗绿。
这是全然成了妖魔,且因为吞食藤妖元神,一时连自己的神智都被泯灭了大半,行事全凭本能。
百里外,她闻到了百里外新鲜血肉的味道,机械的,一步一步向着那好闻的味儿挪去,先时还是走的,渐渐觉得太慢,不耐的转动着脖颈,下一刻自心口处身出一根人粗的藤条,那藤条落地,又生枝蔓,眨眼便如巨蛇一般匍匐蛇行起来,速度变得极快,晃眼便过,山道上只留一道粗大的如蛇行而过的痕迹。
楚虞秦越藏身地附近,直挺挺仰面躺在地上的卷须僧身边趴着一根数十丈长的粗大藤条,那藤条之上半截人身的傅知秋挨在卷须僧颈边,一下一下的嗅,而后咧开了嘴,已看不出本色的牙齿变成此前藤妖的齿管,数十根,生长着扎进卷须僧身体里。
香,香呀。
她不停吞咽,吸食得一脸陶醉,元婴的血肉啊,太美味了。
血液都吸空了,那些齿管的前端又像一张长嘴一样,开始撕咬血肉,傅知秋神智不对,已然不记得卷须僧是谁了,只是本能的觉得生食眼前的人修极为快意。
元婴修士的躯体在一次次的晋阶中锻造得极为坚韧,哪怕妖魔化了的傅知秋,修为也只是相当于人修的筑基期,啃噬起来又谈何容易,她在那里一点点的撕咬着,日落月升,直到天光又明,无归城和幽云泽中,见幽云泽平静了一夜,壮着胆子再来探查此前神识被绞碎的地界时,没了神智的傅知秋直觉却近似野兽,身子一颤一下子化作一根极细小的藤条钻入地底深处悄悄遁了。
丹阳、云苍和另两个化形妖修探得这里没了大能威压赶到时,地上只有蜿蜒蛇影和一副还带着碎肉的玉质骨架。
丹阳眉头打成了死结,玉质的骨架,必是元婴之上了,竟然被生食了。
化作人形的云苍感知到地上那骨架上的气息,忽然抬了抬眉,咦了一声道:“是那蠢和尚?”
用脚拔了拔骨架边上破碎的布料,确是袈裟无疑。
丹阳和另两位妖修都看着他,道:“你认识?”